過了大年三十,初一一早,各家各戶的青年人便開始走出門來,到處躥門拜年。出於風俗,五姐妹分別去了大伯和三嬸四嬸家拜年。
長住大娘家的嬤嬤雖然已經不明事糊塗了,但過年的事她還是曉得的,抖動著一雙長滿老斑的手,咧著沒牙的嘴,還給姐妹幾個每人準備了一枚銅板。到了三嬸家姐妹幾個隻小坐了一會兒就出來了,不但紅包沒有,茶水也沒有一口,丁菊花的臉色還又臭又黑。到了四嬸家,呂愛芬倒是很熱情,常外在外的四叔也回來了。
這是櫻桃頭一回見到四叔嶽祥嶽祥長著一張國字臉,不說話時神色很嚴肅。從眼角眉稍能看得出來他年輕時也是個帥氣的小夥子。
嶽祥對於五姐妹,非常上心。對於他不在期間家裏的吃穿用度,發生過什麼事,遇到過什麼困難全都一一詳細的問詢。紅包是他親自發給幾人的,每個紅包裏包了整十個銅板,櫻桃能感覺得到紅包一拿到手,呂愛芬的臉色就有些變。
嶽家在小苗村不是什麼大戶,也沒有什麼旁的親戚,拜完幾個叔伯,又去給幾家相好的近鄰拜了年,姐妹幾個便回家去了。
初二楊桃帶著姐妹們去了姨母家拜了一回年,姨母何小美給姐妹五個一人發了個紅包。正巧那日姨母的兄伯也就是雙河村裏長江衛賢也在,他對嶽家五姐妹大加誇讚,直說將來長大了要不得了。
到了初三這日,便是拜姥娘門兒的日子。
大娘一家要去大娘的娘家大趙村,三嬸四嬸也各回各的娘家去。嶽家五姐妹的姥娘姥爺死的早,每年到了初三,都是去舅家過的。
去年是在大舅家,按理說來,今年應該輪到二舅招呼她們一頓飯了。
按照常俗,楊桃一早起來,吃過飯,收拾了一下,便給幾個妹妹整理了下衣裳,帶上要送的年禮,鎖了門,往北戶村大舅何大家走去。不管中午要在誰家吃飯,先給大舅拜年,再去二舅家,這個順序是不變的。
到了大舅家,拜年,發紅包,客氣寒宣一通,眾人才坐下來。
大衿子端出瓜子和花生叫眾人吃,又翻出布包著的糖塊來,一人一塊的分給姐妹五個。
“大衿子,你還當我們是小孩子,每年都要一人備一塊糖?”楊桃笑著將她的讓與了核桃“不小了,不小了。”大衿子眯著眼笑著:“我楊兒親事都定了,哪裏還能叫小孩子?隻是大衿子每年辦年貨都要置辦這幾塊糖塊,置辦習慣了。”說著,又指指堂下的一堆東西:“真不是小孩子了,來拜個年,還帶這麼多東西。楊兒,你跟幾個妹妹過日子也不容易,哪用這麼破費?一會兒啊,再捎點回去。”
“不用。”楊桃忙擺手:“不過是一點吃的,也沒有像當時我爹我娘辦的那麼周正,大衿子別嫌棄才是。這總共是十斤白麵,十斤玉米麵兒,還有兩條子肉,還有我自己在家做的紅豆餡包子,你家跟我二舅家對半分開,也沒多少東西了。”
“難為你有心。”大衿子伸手拉過楊桃的,輕輕的拍著:“可是你得聽大衿子的,呆會兒趕緊拿回去。你們日子也不容易,大舅大衿子不能幫你們,哪還能要你們這麼多東西?”
“這是本就該送的。”棉桃接話道:“大衿子你放心,我們最近日子過的還是頂寬裕的,我和大姐在家給人家洗衣賺錢,我二姐在鄰村做嬌小姐的陪護,一月也賺不少錢。再加上最近捉了些野兔賣,家裏有閑錢了才會給你們置辦這些。你就別客氣。家裏哥哥多,我還怕這些不夠呢。”
“你看看,就是這娃子會說話。一張小嘴兒,一手帳目,真不知那嶽貴是怎麼養出這樣兒的閨女來的。”何大蹲在堂下抽著煙,歎息。
“我要是有個閨女,能有棉桃一半精明就夠了。”大衿子笑著,點點立在堂下的五個兒子:“哪怕她不精明,能貼心就行了,哪像這些個兒子,一個個的,光操心他們的娶妻婚姻就夠我受的了。”
“娘……”老大何樹根垂著首,有些喪氣的:“我不成親了還不成?左右我也這麼大了,不如留著幫襯家裏,怎麼也得幫四個弟弟娶上媳婦就是了。”
“這是什麼話?”何大低喝一聲,又瞪一眼大衿子,道:“成親的事,有我和你娘擔心就行了,你隻管做好交待你的事,哪裏來的那麼多想法?”
何樹根垂首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