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舜久作小人,親耕於曆丘,恐求中,自稽厥誌,不違於庶萬姓之多欲。厥有施於上下遠邇,乃易位設稽,測陰陽之物,鹹順不擾。舜既得中,言不易實變名,身滋備惟允。翼翼不解,用作三降之德。帝堯嘉之,用受厥緒。嗚呼!祗之哉!
昔微假中於河,以複有易,有易服厥罪。微無害,乃歸中於河。微誌弗忘,傳貽子孫,至於成湯,祗備不解,用受大命。
第一段講到了舜秉持“中”道,成長為一位優秀的領導人,得到了堯的認同,最終執掌天下。第二段講到商人的祖先上甲微,他如何修行“中”道,並傳授於子孫後代,直至商湯時得以發揚光大,商人滅夏,“用受大命”。
這些內容,都與前麵我們提到的《尚書》《論語》《孟子》裏的記載相符。如果說在此之前我們可以懷疑後人(比如在秦朝焚書坑儒之後的漢代人)對這些書籍內容進行過修改,那麼“清華簡”的出現就證明了事實並非如此。因為它們是確確實實的先秦文物,證實了前麵這些關於“中”道傳承的記載都是切實可信的。
這種用出土文獻來證明傳世文獻真實性的方法,就是最早由王國維先生提出的“二重證據法”:“吾輩生於今日,幸於紙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種材料,我輩固得據以補正紙上之材料,亦得證明古書之某部分全為實錄,即百家不雅訓之言亦不無表示一麵之事實。此二重證據法惟在今日始得為之。”
◎周代的“中”道傳承
“清華簡”中的《保訓》之所以重要,在於它記錄的是周文王留給周武王的遺言:
惟王五十年,不豫。王念日之多曆,恐墜寶訓。戊子,自水。己醜,昧爽……王若曰:“發,朕疾適甚,恐不汝及訓。昔前人傳寶,必受之以(誦)。今朕疾允病,恐弗堪終,汝以書受之。欽哉,勿淫!”
開頭文王召喚的“發”,便是周武王姬發。前麵我們說到的關於“中”道傳承的故事,就是文王對武王最後的諄諄教誨。由此,不難想象周文王本人對於“中”道的重視,也不難想象這段話對於周武王的意義。
與此相似,《逸周書》中也記載了周武王晚年對弟弟周公姬旦的告示:
維王不豫,於五日,召周公旦,曰:“嗚呼,敬之哉!昔天初降命於周,維在文考,克致天之命。汝維敬哉!先後小子,勤在維政之失。政有三機、五權,汝敬格之哉。克中無苗,以保小子於位。
……嗚呼,敬之哉!汝慎和,稱五權,維中是以,以長小子於位,實維永寧。”
其中的“克中無苗”“維中是以”是說要做到適中無邪、唯中是用,同樣是在強調要持守“中”道。而周公本人“製禮作樂”,把思想理念落實到了現實的社會治理中。武王與周公,為整個周代文明奠定了基礎。而後來的學者,包括我們今天都能清晰地看到:繼承了前代文明的周,更將“中”的精神與方法擺在了自己文明的核心位置上。
從上麵這些記載可以看到,從中華文明的起源到孔子所神往的西周時代,從堯、舜、禹到商湯、文王、武王、周公,中國的往聖對於“中”道有著清楚的認識和一以貫之的堅守。所以我們說儒家推崇中庸之德——“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並非自己的向壁虛構,而是孔子對在他之前的整體曆史文明經驗的準確把握與總結。
昔舜久作小人,親耕於曆丘,恐求中,自稽厥誌,不違於庶萬姓之多欲。厥有施於上下遠邇,乃易位設稽,測陰陽之物,鹹順不擾。舜既得中,言不易實變名,身滋備惟允。翼翼不解,用作三降之德。帝堯嘉之,用受厥緒。嗚呼!祗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