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唐玄宗李隆基的密令(1)(1 / 3)

李天郎初見唐明皇

天寶六年(公元747年)的冬天真的稱不上寒冷,但宰相李林甫帶入朝堂的大摞詔書,卻讓不少人覺得冰寒徹骨。王忠嗣、楊慎矜兩位朝廷大員被貶斥已成定局,隻需明皇(李隆基)略略過目,加蓋玉璽而已。

一陣微風吹過,院子裏桂花樹上的積雪娑娑而下。呆望雪景的李林甫油然生出幾絲悲涼,人之生命,何其短暫,自己雖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卻也已年事老邁,再怎麼勵精圖治、嘔心瀝血也頗感力不從心,就猶如這夜後殘雪,時日無多!而自己大限之後的事,不知道還能有幾分在自己的意想之中。

李林甫回頭看看茶幾上已經不再冒氣的茶杯,不禁皺了皺眉頭,等了這麼久,天子還沒來。是不是高力士這個宦官又在搞鬼?

紛遝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李林甫的思緒,他整整衣冠,恢複了平常犀利嚴峻的氣質。“天子駕到!”是高力士公鴨般的聲音。

“哥奴(李林甫)真是性急,什麼急事,偏要今日商議?”李隆基麵有微怒。

李林甫施禮畢,連稱“恕罪”,但仍舊固執地將擬好的詔書呈了上去。“明日就將設宴慶典,屆時將宣讀諸般詔令,以振朝綱,故臣……”

“罷了!罷了!你說罷!”李隆基往龍榻裏一坐,“又獎了誰,罰了誰?”李林甫不敢怠慢,將數十份詔書的內容一一扼要說明,明皇隨手翻翻,居然絲毫不差。“嗬嗬,高仙芝的封賞是不是太豐厚了些?製授鴻臚卿、攝禦史中丞,代夫蒙靈察為四鎮節度使,還征靈察入朝,替高麗奴才把路掃得好清啊!”

“陛下,目前大唐在西域,情勢危急,高仙芝大破吐蕃,力保唐之西門不失,使我大唐聲威響震西陲,三十六國盡皆附表稱臣,緩我邊塞危局,確可稱大功一件。且在安西,大唐與大食,已劍拔弩張,決戰在即,四鎮急需一位智勇雙全的悍將,依臣愚見,此人非高仙芝莫屬!至於夫蒙靈察……”

“朕知道!他已經奏了高仙芝一本啦!越奏捷書?哼,劉單可是朕派去的。就這麼辦吧!這個又怎麼啦?叫安思順任朔方節度使(唐朝十大節度使之一,駐地靈州)?這個差事可是丞相你兼任的啊?”

“臣老邁,且在長安陷於瑣事,無力顧及朔方軍務,林甫誤事事小,萬一動撼社稷,豈不罪莫大焉?而安思順為安祿山族兄,為人忠勇,孔武過人,當是適宜將才……”

“丞相真是大度,人人眼饞的節度使,說讓就讓了!嗬嗬!這麼說,楊國忠想當劍南節度使的念頭,也隻有放一放了!丞相好心計啊!”

李林甫心中一寒:大家(近臣或後妃對皇帝的稱呼)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看來是一清二楚啊,眼前的唐明皇,雖已不是開元初那個宵衣旰(gàn)食,叱吒風雲的皇帝,但倦於政事的他,顯然並不糊塗。這一點,務必謹記!切切!

“陛下明鑒,非林甫心計,而是邊塞胡將之表現,令人擊節讚歎!”李林甫不慌不忙地說,腦子裏已經轉了無數個念頭,“陛下還記得以官力保王忠嗣的哥舒翰(大唐名將,突騎施首領哥舒部落人)嗎?”

李隆基目光一閃,頷首示意李林輔繼續。

“王忠嗣雖罪該萬死,但哥舒翰仍跪拜於闕下,力陳忠嗣之功以至涕淚雨下。朝堂芸芸眾卿,願以身家性命乃至功名保忠嗣命者,唯此一人而已!先勿論哥舒翰軍功卓著,就憑這忠義肝膽之舉,堪稱今世武將之典範。再有平盧範陽之安祿山,安西之高仙芝,雖皆為胡人,但對朝廷之功績,對陛下之忠心,哪個不勝似中原漢臣?”

明皇點點頭,李林甫見之立刻提高聲調。

“自貞觀以來,內附我大唐之雜胡數以百萬。僅貞觀之際,便有三十萬突厥人為我大唐子民,朝堂五百胡官幾於漢臣同數。因有阿史那家族為我大唐前驅,攻城掠地;契何力、黑齒常之等鎮撫四方。現在我大唐為官之胡人,遠甚陛下先祖,且文臣武將諸子百工不一而足,天朝之威儀,曠古絕今矣!對諸方雜胡,我朝應不視為外人,揀才華橫溢者為之用。節度使為一方之軍政大吏,不僅需有勇有謀之才,也需忠義之臣。文臣為將,怯當矢石,不若用寒郡胡人;胡人則勇決習戰,寒族則孤立無黨,陳下誠以恩洽其心,彼必能為朝廷盡死,斷再無忠嗣罪臣之虞!”

明皇聽完,神情十分傷感,沉吟半晌,喃喃道:“王忠嗣忠良之後,又乃朕親手養大,沒想到……罷罷罷!丞相說的有理!便由你相機處置吧,朕累了!這玉璽就由力士掌蓋吧!”

李林甫暗地裏鬆了口氣,眼角瞟了瞟高力士。高力士似乎沒有興趣搭理他,自顧伺候明皇退去,把李林甫晾在了一邊。

“陛下,還有一事,”見李隆基放緩腳步,李林甫急道,“陛下還記得佩帶九色寶玉的李姓後嗣麼?”

天寶皇帝身形一滯,停了下來,沒有轉身,隻簡短地說了一句“講”。

“李天郎自六年前充軍安西,驍勇善戰,屢立戰功……”

當天,回到高府的李天郎和阿米麗雅由衷地高興,因為高仙芝告訴他們,朝廷已經采納了他的意見,不僅赦蘇失利之不誅,還授右威衛將軍,賜紫袍、黃金帶,使宿衛。雖然不能再回到小勃律,但在如此劫難之後,尚能虎口餘生,留得性命,已經是大幸了。因此,在當晚家宴上,氣氛是回到長安以來最為輕鬆的,高氏爺孫三人甚至一起唱起了高句麗小調。阿米麗雅輕拂長袖,激情飛揚地舞上了一曲,舞畢則即刻退席,沒和一幹人說上一句話。高仙芝衝李天郎意味深長地微笑,遙遙一舉杯。李天郎隻得飲了,恩怨分明,阿米麗雅的公主脾氣一如既往,要不是李天郎低聲下氣央求良久,阿米麗雅又有西域女子慣有的豪爽和少見的機智胸襟,不會有這樣妥協折中的好事。即便如此,要公主再與仇人共席,卻是再也不可了。李天郎硬著頭皮不去看拂袖而去的妻子,頻頻舉杯強顏做歡,席間觥籌交錯,賓主都顯得十分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