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欲眠還展舊時書【上】(1 / 2)

夢裏是煙雨霏霏的村莊,鄉間小路無比泥濘,我舉著油紙袋,懷裏揣著熱乎乎的烙餅,塑料鞋幾次陷在泥裏,小哥哥背靠著墓碑看書,雨點在他身邊化成輕盈的水氣,我朝他跑過去。

“是不是這樣?”阿洛沉吟片刻,好像一早知道了似的,帶著些玩笑的意味。她在發上一鉤,長發就散下來,直垂腰間。筍似的手指挑起一縷發,在空中盤旋幾下,窩成一個纘子。“大概就是這樣罷。”她自嘲笑道。

一瞬間,耳畔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課本上【屈原】裏嬋娟指責宋玉的那句話脫口而出:“宋玉,我特別地恨你,你辜負了先生的教訓,你這沒有骨氣的文人!”天啊,我在說什麼?

“蕪城,蕪城?”洛書晃了晃她腕上的銀鐲子,叮鈴一聲脆響,我發現自己竟然在公共場合就失了神智。

連續好多天都這樣,無端端就會看到些模糊的影子。“剛剛你扮的小哥哥太像了……或許那小哥哥就是宋玉也說不定啊。”我陪笑道,記憶裏的場景卻越發清晰,他到底是誰?

洛書或許是我唯一的朋友。幾年前,我家從齊魯海濱的小城,搬遷到內地。隔絕了我與故鄉所有的聯係。如同飄蓬,被風卷起,拋棄到這個比故鄉更繁華,更冷漠的地方。

與她認識的時間不長,僅僅一年罷了。她對誰都冷淡,包括對我,也不過是盡著朋友的份而已。她的名字——洛書,就像是在某個夏日的午後,隨意取出的字眼。我不喜歡那個“書”字,兵戈之氣撲麵而來。

她說我這個人,一眼就能看到底,而我看她,卻無論如何也看不透萬分之一。

她撐開一把油紙傘,彩漆在上麵描出兩隻翩翩的燕子。雨簾蕭瑟。“蕪城,我們回家走東路吧。”洛書淡淡道。“東路?你瘋了。要繞那麼大一個圈子,那麼大。”我用手比劃著,張牙舞爪。說來奇怪,洛書一人住在我家對麵的灰色小樓,沒有父母,沒有親人。

我曾問過她,她笑著說:“從前亦是有的。”

那小樓年代久遠,隻有樓前鏽跡斑斑的鐵柵欄,起到一些抵擋的作用。想到這,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知不覺間已經行至岔路口,我們不得不停下來爭究。“我求求你。”她已有些哽咽了:“我從未求過你什麼,但是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

她的眼神,死一般悲傷。我看了不由得心悸。

我累得渾身酸疼,隻好把傘塞在她手中:“走,走,陪你走東路。”快步衝進雨中。

“蕪城,停下。我們走西路。”阿洛喊我停下。我如蒙大赦,掉頭往西路走。

所謂的西路實則是青石板的小巷,東倒西歪的瓦房占據了大半麵積,將天空擠成窄窄的縫隙。

牆根長滿了陰鬱的白色蘑菇和青苔。

“啊!”被什麼東西狠狠絆住,我摔倒在地上,衣服滿是泥水。本以為是樹枝什麼的——他斜靠在牆角,長發一半和著血,濕漉漉地貼在臉上,一半散落地上。低垂著頭,看不清楚眉目,滿麵血汙,一道血痕從頸子劃至鎖骨,隨著心跳汩汩地向外湧出鮮血。

夢裏是煙雨霏霏的村莊,鄉間小路無比泥濘,我舉著油紙袋,懷裏揣著熱乎乎的烙餅,塑料鞋幾次陷在泥裏,小哥哥背靠著墓碑看書,雨點在他身邊化成輕盈的水氣,我朝他跑過去。

“是不是這樣?”阿洛沉吟片刻,好像一早知道了似的,帶著些玩笑的意味。她在發上一鉤,長發就散下來,直垂腰間。筍似的手指挑起一縷發,在空中盤旋幾下,窩成一個纘子。“大概就是這樣罷。”她自嘲笑道。

一瞬間,耳畔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課本上【屈原】裏嬋娟指責宋玉的那句話脫口而出:“宋玉,我特別地恨你,你辜負了先生的教訓,你這沒有骨氣的文人!”天啊,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