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眼見著年三十的日子要到了,喬家老太太已經在醫院裏吊了一個多月也不知道能不能踏過這個坎兒,要是熬過三十就該發喜喪,可要是日子沒趕好恰落在了年前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不光旁人忌諱,就連喬家人自己也忌諱,喬家從愛新覺羅那一號開始就有人在朝裏辦事,風水那一套多少還吃得幾分,家裏高壽的老人要是趕年前那幾天沒了有個說法是破了煞頭,一家子連著接下去幾年都得在仕途上挨黴氣。

“大姐你看咱媽這事還真不好辦,主任那邊說了要是前陣子沒摔了還好,這一摔把血壓給逼上來了,再加上半腦血栓、膽囊炎症、腎衰竭,唉……”喬老三是老太太最寵的女兒,雖然嫁出門三十來年了眼下也是愁得不行。

喬家三姐妹做姑娘時被喬老太太調.教得各個拔尖兒,是根紅苗正的名門閨秀,三朵金花的夫婿皆是商政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喬老三的先生雖快到了退休的年紀,但畢竟還有那麼幾年不是,再加上近幾年風聲這麼緊,誰沒點收斂的眼色。

喬大姐今年六十二了,一輩子順風順水正經事沒曆練過幾遭,心裏也有些打小鼓:“小弟什麼時候被派回來?這個時候媽肯定是想有兒子陪在身邊的。”

喬三姐搖搖頭,歎了口氣:“他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上頭杠上了哪裏那麼容易開口請求調動?”

喬大姐被氣得牙都咯咯了幾聲:“都什麼時候了,這是生大養大的親媽病倒了,這個時候不陪在床前還想什麼時候盡孝?他不說我去說,屁事沒有!他們一家姓喬的倒好,老子在外麵窮強麵子不回來,媳婦打新加坡一駐就是三年不回來,難道外交部真缺人缺得厲害非她不可了?孫子更出息,呆美國七八年就沒見著撥幾個電話回來,留個‘半紅半青半吊兒’的孫女在老太太跟前算頂什麼事!?”

喬三姐趕緊摁住喬大姐,把她拉到身邊來,使使眼色,壓低聲音緊張地指了指病房裏頭:“這人還在裏麵呢,大姐你氣過了頭可別把火星子到處亂躥,那孩子孝順,也虧了她把咱媽哄得舒心,要不老太太這一個多月能躺在病床上老老實實不吭哧?早把我們一個個罵天邊兒去了。”

喬大姐被勸得不說話了,心裏咯噔了一下,自己剛剛聲音那麼大裏麵八成是聽見了。

隻聽裏頭喬老太太猛咳了幾聲,牙口不利索地吊著嗓門斥道:“老大,你這是看我倒了動彈不了了要氣死我啊!原鷺是我老喬家的孫女,這事兒門清!喬正岐那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我老太太都躺了一個多月了他有打過幾通電話?啊!?他要不是姓喬我能認他?我就是死了也不稀罕他到我墳頭喊我一句奶奶!”

喬大姐和喬三姐嚇了一跳,老太太這忽兒一大通話說下來中氣十足嗓門洪亮,哪有之前蔫蔫兒的連要口水喝都動不了嘴皮子的樣子,這是被氣得不行了才鼓足勁說的呀!

喬大姐趕緊往病房裏去,撲到老太太床頭認錯:“媽,您聽錯了,我哪裏敢氣您老人家,您消消氣,過兩天咱就把老四調回來讓他給您盡孝,您可千萬不能動氣,這血壓還得時時控著呢,鷺鷺給你奶奶倒杯溫水去,讓你奶奶把降血壓的藥吃了。”

原鷺借機退出了病房,腦子裏還是不自覺把剛剛的“半紅半青半吊兒”過了一遍。是啊,她本來就不姓喬,有什麼好在意的,人家願不願意把她當自己人那是人家的事。

“原小姐您怎麼出來了?”陪護的護士見她從病房裏出來跟她打了聲招呼。

“我奶奶的血壓這會又高了,喊你們進去看看是不是該吃點藥降下去。”

護士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笑眯眯地說:“下回您直接按床頭的呼叫鈴就行,我們一個科室的護士都守著老太太,不用您親自來叫的。”

原鷺“哦”了一聲,給護士讓了道靠在門邊,聽著裏麵護士和氣嗬嗬的聲音在給老太太量血壓稍稍放了心,走到過道邊上的窗前。

都說今年是暖冬,都要到年三十了還沒下過雪,就前兩天還滿大街的都露著腳脖子,昨個冷空氣下來今天終於是飄了白。原鷺不怕冷,抗凍力在同學眼裏是max+,今兒零下還套著薄薄的一層羊絨衫,出門前保姆給她塞了件呢大衣又被她扔了回去。眼下站在窗口窗戶沒關嚴實,縫裏透進來的冷風呼得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打完噴嚏腦袋嗡嗡的,還沒反應過來護士站那邊吵了起來。

原鷺循著聲音走過去,護士站的七八個小護士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母夜叉陣仗,這一看原鷺還想怎麼這十八樓也有醫鬧啊?小護士們平常見人就笑,各個迎賓的好手,今天居然動起了幹戈,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