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浸淫暗器之道,手上感覺極好。剛才幾次觸碰之下,對那溝中的虛實已大致了然於胸,當下也不客氣,一把拉開物由心:“物老休息一下,我來試試。”
物由心被林青拉開,尚待分辨幾句,卻見幾人衣衫盡濕,又聽得地道中水聲大響,知道情勢急迫,隻得長歎不語。
林青將手探入溝中,按住那金屬之物:“你們猜這是什麼?”
楊霜兒搶著道:“會不會是《天命寶典》?”眾人心中讚同,巧拙既是早知將死,應該不會不提前交托好門內至寶《天命寶典》,若是藏於此地道中留待有緣人發現,卻也不無道理。
林青望向眾人,微微一笑,緩緩道:“我現在試著強行將此物扯出來,若是引發了什麼機關將大家活埋於此,可莫要怪我。”
眾人見林青雖是說笑的口氣,但麵上一派肅然,心中卻也頗為忐忑。但事已至此,別無他法,亦隻得拚力一試。心中更是不由欽佩他此時的鎮靜自如。
容笑風笑道:“林兄盡管出手,若是不見到其中玄虛,就算與明將軍的人馬交手時心裏亦會惦念不休的。”幾人均笑了,眼望林青,俱是期望之色。
卻見林青深深吸了一口氣,麵色由淡轉紅,衣袂無風自動,身體就似膨脹了一般。一聲大喝,一條長逾四尺的金屬盒子隨著他的手掌從溝中拔出,砂石從他頭頂上紛紛落下,便若下了一場沙雨。
幾人愣了一會,見四處別無異常,亦聽不到機關發動之聲,這才忍不住歡呼起來。隻有物由心還頗不服,賭氣般道:“再精妙的機關碰上你這樣的野蠻人,就好像逼著大家閨秀嫁與夥夫,縱是千般不情願也隻好認命了!”
楊霜兒心中高興,揪揪物由心的胡子:“隻要人家喜歡,嫁給夥夫又有什麼不好?”
物由心恨恨道:“好好好,待我去抓個最粗俗的夥夫來他做孫女婿……”眾人大笑。
物由心雖是口中如此說,卻是對林青心服。他深知那金屬盒嵌入石中,表麵上一片光滑,根本無處著手施力,而林青純以內力將其吸出,實是令人佩服。自問以自己近一甲子的修為,亦未必能做到。
那金屬盒上卻是平常的鎖扣,輕易便可打開。林青手按盒蓋,遲遲不動。
眾人此時方想到就算得了《天命寶典》,卻無助於對付渡劫穀內的大軍,但一顆心都仿佛跳到了嗓間,壓住了滿腹的疑惑。
林青臂肘不動,手指微挑,盒蓋輕輕彈開,數道目光齊齊彙聚於盒內。
——裏麵是一支長達四尺的箭!
“換日箭!”這三個字跳蕩於每一個人的唇邊,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反是心中疑惑更甚,若是巧拙大師早已製下換日箭,又為何故弄玄虛般藏在如此隱蔽的位置呢?幾個人一時愣在原地,渾不覺頭頂上的滴水將身體浸得透濕。
林青再長吸一口氣,方將箭從盒中取出,饒是以他鎮靜自如的淡泊心性,此時亦覺得口唇發幹,掌指微顫。
林青身為暗器王,箭握在手中立知蹊蹺。那箭外型雖是與一般的箭支形狀無二,卻頗有些份量。箭杆筆直挺勁,甚有骨力,箭羽輕捷秀逸,疏朗勻稱。觸手光潤,如溫涼軟玉,不知是何材料所製。
物由心幹咳一聲,打破沉默:“我算是服巧拙大師了,剛才隻怕沒有一個人想到這盒中會是一支箭。不過區區箭支也需要如此興師動眾麼?委實教我猜想不透。”
許漠洋沉聲道:“此箭收藏得如此隱秘,定是大有來曆的。”
容笑風亦道:“觀巧拙大師平日行事,雖是時有超出常規之舉,但俱是大有深意。此箭應不是凡物。”
楊霜兒猶是不解:“可為什麼巧拙不直接留給容莊主呢?”
物由心遲疑道:“會不會並非巧拙所留?”自然無人能給他一個答案。
幾個人口中說話,目光卻是一直盯在那支箭上。唯有林青望向盒內:“盒中尚有一封信,應該能解我們的疑問。還是請許兄來看吧。”
許漠洋上前,果見盒內有一封信,當下拿在手上,慢慢展開,才見到頂端幾個字,睹物思人,眼眶便是一紅:“這正是巧拙大師的手跡……”
眾人屏息閉氣,一時全都靜了下來,偌大個地道中唯聽得水聲瀝瀝,延綿不絕。
許漠洋強壓心潮,緩緩讀信:
本門聖功,傳於祖師昊空真人,合天地之精氣,渡心念之元神,以意趨力,以外載內,動靜不止,變化無休,是名流轉。其功法分為九重,一曰清思、二曰止念、三曰靜照、四曰屏俗、五曰開合、六曰辟神、七曰氣滅、八曰凝虛、九曰驚道。其功法博大精深,有鬼神難測之機。昊空門立派八百年,曆十九代弟子,除昊空祖師修至八重,餘人終一生之力,皆七重而止,是為本門至憾。
二十九年前,掌門師兄忘念遵先師遺命收二十代弟子明宗越,明於十四稚齡始修流轉神功,曆十二年即達至五重開合境地,實乃不世天才,卻於功成之日叛門而出,投身京師求取功名,大違道心,且其聚眾於江湖,刀兵於四海,幾欲除之而不得,深為本門之羞。
餘修習本門《天命寶典》三十餘載,深明天地萬物相生相赳、循環不休之至理,暗種慧識,妄知天理,苦思六年後,方才悟得可破本門流轉聖功之神器。即以三才為引,五行鑄器,憑偷天之弓以克師門逆徒。
雖以五行之法鑄成神器,有弓無箭,亦差一線。縱有偷天之能,卻無換日之功,其中隱有異數,百思難解。此箭以天翔之鶴翎作箭羽,地奔之豹齒作箭簇,更以南海鐵木為箭杆,與神弓相合,或可十倍於功。姑暗藏此處,待有緣之士得之,以湊三才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