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從警後檢驗的第二具屍體,驗屍過程簡直像是在人間煉獄中熬煎,你們無法想像我當時要棄甲而逃的衝動。從那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同樣整齊碼放肉片後上桌的燒烤、涮羊肉嚴重過敏,一見到就惡心、反胃。直到幾年後,所有的碎屍、腐屍、焦屍,乃至更恐怖、更刺激感官的屍骸,在我眼中都已成為冷冰冰的研究對象,所有的形狀、氣味,隻是它的特征和標簽,僅此而已,我再不會對它們產生任何生理和心理反應。

驗屍結果,死者咽喉被割斷,四肢被打斷,全身被割掉一百二十塊皮肉,估計施暴過程長達三小時以上。從屍體滲水程度分析,凶手是在暴雨中施虐,雨水洗淨了現場所有痕跡,包括刑事偵查所依賴的足跡、手印、指紋、毛發,以及其他微量物證。這意味著,除非凶手自己供認,否則警方即使捉到他,也無法把他移交司法。

在屍體蜷曲的右手中,握著一個製作精美的橡皮質標識,藍底黃字,是”CYWB”四個花體英文字母。我把它裝進證物袋後,交給在一旁眼巴巴地守候的沈恕,心裏微感歉意,在這兩次屍檢中,我都未能提供有證物或追查價值的線索,偵破工作因此而格外艱難。當然,這是凶手高明的反偵查手段造成的,可是,作為法醫,兩次都徒勞無功,我無法擺脫那強烈的挫折感。

於銀寶眯著眼睛湊近沈恕手心,逐字讀那四個字母:”CYWB,那是什麼?”沈恕說:”虧你還天天在隊裏搶報紙看,這不是楚原晚報的標識麼?”他的語氣依然不急不躁,心平氣和,讓人對他又多了兩分信心。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他作為年輕指揮官,如果先亂了陣腳,這一戰已輸了七成。

陳廣的臉色更加黑了,看樣子不是對我的工作能力和態度不滿,可是作為我的頂頭上司,整天擺出這副難看臉色,難免讓人感覺心裏不舒服。你再有本事和名氣又怎樣?我甚至有些後悔做他弟子了,可是,這由不得我選擇。

陳廣也靠過去打量那標識,語氣不善地說:”前後發現的兩具屍體手裏都握有東西,倒像是凶手故意留下來的,擺明不把警方放在眼裏。”沈恕說:”確實是故意留下來的,不過凶手的意圖倒不是幹擾辦案,也不是單純不把警方放在眼裏,而是留物示警,指向下一個受害人,這更應該看成是受強烈的複仇心理驅使,而凶手又具有膽大心細、計劃周詳的性格特征,才做出這樣在常人看來接近癲狂的種種行為。”

陳廣的眉毛一挑,說:”你怎麼能肯定凶手是在留物示警,指向下一個受害人?”沈恕說:”因為凶手第一次作案時在現場留下一枚四中的校徽,當時我們猜測有多種可能,也針對各種可能進行了調查走訪 ,在走訪過程中恰好曾接觸過今天的這名受害人,所以一來到現場我就認出了她,是四中的教導主任林美娟,所以我斷定凶手上次留下校徽的目的是指向下一個受害人。可惜,林美娟不肯主動和我們配合,否則她就不會遇害。也許事前她還沒意識到危險正在向她靠近。”

陳廣還沒答話,於銀寶有些驚訝地說:”真是我們一直在跟進的林美娟嗎?屍體的臉破壞成這樣,怎麼還能確定是她?”沈恕指向屍體麵目全非的頭部,說:”她的眉骨很高,又有一對元寶耳,長發,這幾個特征加上我們此前對案情的分析判斷,可以肯定被害人就是林美娟。”於銀寶仍將信將疑,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這麼說,凶手可能還會繼續作案,而下一個殺害目標有可能是楚原晚報社的員工。”沈恕笑笑,沒接話。我在一邊為於銀寶著急,這擺在明麵上的事你就別再說了,總顯著比別人的反應慢半拍。

這是我從警後檢驗的第二具屍體,驗屍過程簡直像是在人間煉獄中熬煎,你們無法想像我當時要棄甲而逃的衝動。從那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同樣整齊碼放肉片後上桌的燒烤、涮羊肉嚴重過敏,一見到就惡心、反胃。直到幾年後,所有的碎屍、腐屍、焦屍,乃至更恐怖、更刺激感官的屍骸,在我眼中都已成為冷冰冰的研究對象,所有的形狀、氣味,隻是它的特征和標簽,僅此而已,我再不會對它們產生任何生理和心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