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夜短,婁雲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了。
婁雲一邊回味著夢裏的甜蜜,一邊伸手從床頭櫃拿出一個軟皮日記大本,又拿出一支筆,背靠著床頭,又一邊思索著,一邊在日記本上刷刷刷記起來。
十幾年來,蘇晚霞來到婁雲夢裏多少次,婁雲已經記不清了。有一點他清楚,隔三差五每個月都有一兩次。一開始夢醒後隻是笑笑而已,發生次數多了,婁雲心想著這些夢應該記下來,等老了翻翻有個美好回憶也不錯。於是,婁雲一夢到蘇晚霞,就拿個軟皮日記大本記錄。
“總是看見你醒來寫東西,寫什麼呢?是不是跟誰寫情書啊?老是問你你不告訴我。”
“什麼情書?一直想寫一部小說,突然想起一些情節,不記下來一會兒就忘。”
“你想寫小說?想當作家?”
“是啊,怎麼?作家怎麼了?我婁雲就不能試著當一當?”
“算了吧,還是該幹啥幹啥吧。”
妻子羅明珠沒多少文化,對婁雲寫小說想當作家嗤之以鼻。婁雲不跟她計較,頭也不抬,半開玩笑地跟妻子撒著謊。說了幾句後,悶聲繼續寫著剛才他那個夢。
婁雲從初中開始就愛看閑書,成績除了語文,數理化一塌糊塗,英語也不好。進入高中報了他一直喜歡的文科,而且在班裏名次還算不錯。由於考上的不是重點高中,最後考上個省屬一般大學的三本。婁雲學的是市場營銷,婁雲現在才知道,這種專業說是個專業還真不專,不上大學也人人都懂,跟人家學軟件學法律有特色的專業不能比,加上這種專業熱門的年代早就過去了,更重要不是名牌大學,婁雲拿到文憑去了北京,招聘會上人家一看到他這專業,這一般學校三本學曆就連連搖頭。長話短說,在北京混了一年多實在混不下去了,婁雲隻好打道回府。家鄉這個三線城市工作倒也好找,就是工資不高。最後,婁雲在一家規模還算大的酒店做了大堂經理。
“我說婁雲,你就別寫了,你寫不成,說點兒正事吧。”
“什麼正事?”
“還有什麼正事?孩子唄!我去醫院檢查過了,醫生說我輸卵管阻塞,卵子過不去。”
“那怎麼辦?”
聽到妻子輸卵管阻塞,婁雲並不感到吃驚,這之前他自己偷偷去了醫院檢查,他知道不是他的問題。
“你看看,咱倆結婚一年多了還沒孩子,總得想個辦法吧?”
“想什麼辦法?”
“治唄。醫生說了,實在不行就做手術。”
“怎麼動不動就做手術啊?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懷不上孕不是件大事。”
“那也得治啊,醫生還說,不願做手術就體外受孕,也就是平常說的人工授精。”
“體外懷孕把受精卵放進去,不也得挨一刀啊?這跟做手術一樣的。明珠,咱倆結婚才一年多,你急什麼?不用治療慢慢就會懷上的,實在不行找個中醫吃點兒中藥。”
“全告訴你吧,醫生檢查說我先天性輸卵管細,還跟繩子一樣扭曲著,兩側都是這樣,醫生說這種情況吃中藥懷上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必須做手術或者人工授精。”
“明珠,過一陣子再說吧,咱倆都還年輕,懷不上孕正好沒孩子拖累,咱倆多玩幾年,你說是不是?”
“可是……”
“什麼也不說了,該幹啥幹啥吧。”
婁雲作為酒店大堂經理,一周隻休息一天,有時候周日,有時候周六。今天周六,正趕上婁雲休息。由於沒孩子拖累,一遇休息,婁雲喜歡一個人去山裏釣魚。跟妻子說是去釣魚,事實上婁雲是打著釣魚的名義捎帶著去辦一件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事。這幾年他隔三差五一直做夢,一直夢裏夢見蘇晚霞,也一直記錄著他那些美好夢境。說實話,妻子羅明珠一直不知道婁雲寫的是什麼,因此對他寫的那些東西也並不感興趣。如果讓她看見,肯定不是一場風波能說清楚的事。結婚前就不說了,跟羅明珠結婚後,將那些描寫夢境的記錄一直在家裏藏著婁雲心裏不踏實。去山裏釣魚,婁雲常去的一個地方叫牤牛河,牤牛河上有一個清代建造的鐵索橋,婁雲在橋下石縫裏發現一個很秘密的小石洞,小石洞在石縫裏側開口。婁雲試著把他常帶魚餌用的小茶葉鐵盒往裏放,讓他驚喜的是,茶葉盒剛好放進去。接著,再給石縫補上一塊不規則石塊,這一搞,絕對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從此以後,每夢見蘇晚霞一次,每一次寫出來的夢境,婁雲都打著釣魚的名義,來到這裏把他的夢藏在這個他認為最秘密地方。
“明珠,我去釣魚了啊。”
寫完夢,吃過早飯,與妻子打聲招呼,婁雲推出電動車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