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喜古爾特傳說(3 / 3)

當第四個早晨來了時,喜古爾特從勃倫喜爾特手指上取下那“聚金指環”,另換了一個,勃倫喜爾特則允許在此後第十天到尼柏隆宮廷來為妻為後。

喜古爾特出了那堡,報告根那爾事已成功,便又互換回各人原來的形貌,趕回尼柏隆。關於根那爾求婚的秘密,喜古爾特隻對妻古特倫說,又將“聚金指環”戴在她的手指上,完全不想到大禍從此開始來了。

十天後,勃倫喜爾特果然來了。她溫和地為根那爾祝福,而且讓他引到大廳內;喜古爾特和古特倫正並坐在這廳內。當勃倫喜爾特進來時,喜古爾特剛好也舉起眼來,恰正接受了勃倫喜爾特的熠熠地一瞥。立刻那久長的魔法消滅了,喜古爾特鬥然像從夢中醒來似的記起了已往的事。但是,已經遲了。勃倫喜爾特已成為根那爾的妻,而他,喜古爾特自己呢,亦早已為古特倫的夫。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勃倫喜爾特表麵上還是揚揚自若,可是心裏卻為怒而熾熱,她常常從丈夫宮中偷偷地跑出來,到樹林中去發泄她的忿懣哀怨。

根那爾呢,也覺得妻對於自己總是冷冷的,便開始起了疑了。他疑及喜古爾特也許竟已老老實實把求婚時易形的秘密告訴了勃倫喜爾特,或者是喜古爾特利用三天和勃倫喜爾特同宿的機會早已先取得了勃倫喜爾特的愛。

喜古爾特卻比較地沒有煩悶。他還是天天誅鋤強暴者,贏得弱者的讚頌。

有一天,古特倫和勃倫喜爾特都到萊茵河裏洗浴。古特倫要先入水,勃倫喜爾特卻又不依,說是她的特權。因此,兩位對罵起來了。古特倫罵她的嫂子不端正,先已有過愛人然後又嫁根那爾的,因舉她自己手指上的“聚金指環”為證。聽了這些話,勃倫喜爾特心碎了,又看見那戒指在情敵的手指上,她一言不發,就奔回自己宮中,躺著發悶,不聲不響,也不飲食。根那爾以及王族的人們都來勸慰,想引她說話,然而都無效。直到後來喜古爾特來問候時,她突然,像久湮而始通的泉水似的,傾瀉出一大批的怨恨的話來,使得喜古爾特的心脹大了,竟爆斷了鐵甲的鈕環。

當時那糟的情形不是話語所能形容的。喜古爾特自承願離棄古特倫,可是勃倫喜爾特不許,且斥喜古爾特出去,說她不肯背負根那爾。

想到有兩個活人都稱她為妻,是勃倫喜爾特的高傲的心所不能堪的。於是根那爾來了之時,勃倫喜爾特要求他置喜古爾特於死。這使得根那爾的妒忌和懷疑更加深了。可是因為曾經和喜古爾特立誓不相仇,根那爾拒絕了妻的要求。勃倫喜爾特乃轉而求之於虎格尼,然而虎格尼亦不願破誓,卻引過托姆以自代。可是要過托姆允任這件事,也全靠了格林赫爾特的魔法藥水。

於是在黑夜裏,過托姆偷進了喜古爾特的臥室。正待下手,卻看見喜古爾特的閃閃的目光,便趕快退出來。第二次,他又進去,還是那樣。第三次進去時,喜古爾特已經睡熟了,過托姆乃以矛刺通了他的背和腹。

雖然受了這樣的致命傷,喜古爾特還能坐起來,取下床頭的刀來向逃走的刺客遙擲。過托姆被斬為兩段死於門邊。於是,微聲對驚極了的古特倫說了告別,喜古爾特就絕了氣。

喜古爾特的孩提的兒子也是同時被殺。可憐的古特倫對著兩具死屍隻是幹哭,而勃倫喜爾特則大笑。這使得根那爾生氣,他現在深悔不該不阻止這慘劇的發生。

尼柏隆人哀念喜古爾特,舉行莊嚴盛大的葬禮。許多送葬禮物,許多兵器,還有喜古爾特生前所騎的好馬,都準備一齊火葬。婦人們最不放心的卻是古特倫,因為她是沒有眼淚的悲痛。許多婦人想引古特倫哭出眼淚來,可是都無效。直到後來把喜古爾特的頭放在她膝上,她的眼淚這才如暴雨似的下注。

勃倫喜爾特看見了喜古爾特的屍身及其殉葬的寶馬,忽然怨恨喜古爾特的意思都沒有了。她回到自己臥室中,穿上最好的衣服,將她的物件都賜給了侍女,然後仰臥在床上由短劍刺通了自己的胸脯。

根那爾聽得了這噩耗急來看時,勃倫喜爾特隻剩一口氣,恰剛巧能夠說出她的遺囑。根那爾依她的誌願,將她的屍身放在喜古爾特的旁邊,中間則放著喜古爾特的寶刀,一如他們在山上堡中所過三夜的狀態。

就是這樣,勃倫喜爾特和喜古爾特同時火葬了。但據華格納的《指環》一曲所寫,則勃倫喜爾特是騎在馬上,宛如她昔年做奧定的凡爾凱爾的神氣,很悲壯地走入了大火葬堆,是一個更為悲壯美麗的結局。

古特倫還是不得安慰。她恨她的兄弟們奪去了她的親愛人兒,不願再住在故鄉,往依喜古爾特的後父愛爾夫,他自從黑烏爾迪司死後,已另娶哈康(Hokon)王之女瑣拉(Thora)為妻。古特倫與瑣拉成了好朋友,古特倫消磨了好幾年光陰在把喜古爾特的功績繡在地毯上,以及撫養小女兒司溫喜爾特(Swanhild),她的一對有光的小眼睛常使古特倫想起了已失的丈夫。

那時候,勃倫喜爾特的哥哥阿忒列(Atli)正為匈國國君,派人到根那爾處問將何以平他的妹子被殺之怨恨。根那爾的回答是,願以古特倫為阿忒列之妻,隻等古特倫過了喪服的期限。過了若幹時,阿忒列要求履行預諾了。於是尼柏隆兄弟們,以及他們的母親,去找到了逃亡的古特倫,又用了魔法藥水的幫助,居然慫恿她離開了小小的司溫喜爾特,去做阿忒列的妻。

然而古特倫暗中不滿於阿忒列;他的惡品行使她不樂。雖然生了二子,愛爾潑(Erp)和綺忒爾(Eitel),曾不能稍滅她懷念司溫喜爾特的心。她的思想常眷念於過去,常講到過去的事,萬想不到她所說的尼柏隆的富有,竟引起了阿忒列的貪心,秘密地計劃著如何奪取這國土。

阿忒列終於派了他的手下克納佛洛特(Knefrud)去邀請尼柏隆的親王們到他國內來遊玩,意要等他們來時殺了他們。但是古特倫已經看破了這陰謀,也派人送魯納文字的信及“聚金指環”給她的哥哥們;在指環上她用狼毛纏著。不料她的使者在路上將魯納文字移動了一部分,以至適成相反的意義;因而根那爾就決定接受了阿忒列的邀請,雖然虎格尼和格林赫爾特都以為不可去。

在動身以前,根那爾和虎格尼同到萊茵河上,將那尼柏隆的傳國寶秘密地埋在河底一深洞內,並誡虎格尼誓勿泄漏。

於是根那爾和虎格尼就帶了阿忒列的來使克納佛洛特上路程去了。他們經過了許多冒險,然後到了匈國,立於阿忒列的宮內。那時,他們知道落了圈套,便先殺了克納佛洛特,準備決一死戰。

古特倫也來了。看見必須一戰,她也拿了兵器,幫助她的哥哥。當匈人第一次衝殺上來的時候,根那爾彈他的箏,鼓勵他自己方麵的人們的勇氣。在第二次相搏戰時,根那爾舍了箏,也加入戰鬥。他們三次擊退了敵人。後來其餘的人都死了,隻剩下根那爾和虎格尼二人,傷重而且力乏,遂為敵人所擒。

阿忒列審問根那爾兄弟二人,要知道尼柏隆的傳國寶藏在何處。兩兄弟都是一句話也沒有。直到後來已經受了許多毒刑,根那爾乃說他曾經發過誓,除非他的兄弟虎格尼已死,他決不宣布那秘密,而且除非他吃了虎格尼的心,他決不相信他已死。

為貪心所驅,阿忒列乃命殺虎格尼而挖他的心來。可是阿忒列的手下人不敢殺虎格尼那樣的英雄,私自殺了一個怯弱的壞人喜阿列(Hialli),取他的心為頂替。但是根那爾一見這顆怯弱的心在盤子裏隻是發抖,他就大罵,說虎格尼勇者,他的心不會如此發抖。於是阿忒列下第二次命令。於是真的虎格尼的心拿上來了。根那爾看見那鐵一般似的心,知道是真的了,就回頭對阿忒列說,現在虎格尼已經死了,隻剩他自己是知道那秘密的,所以這秘密是無論如何不會泄漏的了。

怒極了的阿忒列於是吩咐將根那爾投入一毒蛇洞中。他的兩手被縛。他們把他的箏也投下去,所以他就用足指彈箏,引得那些毒蛇都入睡了。隻有一條蛇,據說是阿忒列的母親的化身,卻不入睡,把根那爾咬死了。

阿忒列大張筵席慶賀他的勝利。他命令古特倫在筵前侍候,卻不知道古特倫已經殺了他的二子,煮熟了他們的心作為肴膳,血混在酒裏,又巧妙地將他們的顱骨作為酒器。阿忒列和他的賓客都喝醉了時,古特倫就放火燒宮,對不能逃走的阿忒列宣布了她的報複,也躍入火中死了。另一傳說則謂古特倫用了喜古爾特的刀殺死了阿忒列,載他的屍身投於海中而後她自己也蹈海而死。第三傳說那就差得很多。這說古特倫蹈海後並沒死,卻被海潮衝到了約娜柯爾(Jonakur)國王的境內,後為約娜柯爾之妻,生三子,並且她又得和她的女兒司溫喜爾特再團圓。司溫喜爾特已是很美麗的姑娘了。

關於司溫喜爾特的結局,據傳說則謂她許嫁於峨特王厄爾曼列西(Ermenrich),這位國王特派了兒子蘭特物爾(Randwer)和一臣西別乞(Sibich)來迎娶。西別乞是一個壞人,想要謀奪王位,因進讒於厄爾曼列西,謂王子蘭特物爾見新後美,曾試要奸淫她。這使得厄爾曼列西大怒,遂縊死了蘭特物爾,並命以馬踐死司溫喜爾特。可是這位喜古爾特和古特倫所生的女兒是這樣的美,野馬也為之避道,沒有一匹馬傷及司溫喜爾特的分毫。後來還是用大毯來遮在司溫喜爾特的身上,這才由許多馬足將她踏死。

知道了女兒被殺的消息,古特倫命她的三個兒子去報仇。她給他們以兵器及甲盔,這甲盔是隻有石頭能損傷。不久,她因悲憤過度,先就死了。

三個兒子進了厄爾曼列西的國境。長子蘇爾列(S?rli)及次子哈姆迪爾(Hamdir)以為他們的三弟厄爾潑(Eip)太小太弱,未必能有多大幫助,遂把他先殺死。他們兩個於是去攻打厄爾曼列西,砍去了他的手和足,正待殺死他,忽然出現一獨眼的老人指導旁人以石塊擲擊這兩位報仇的少年。於是因為他們的甲不能抵抗石頭,這兩位少年就都死了。

以上便是服爾鬆格傳說的概略。關於這傳說的解釋,也有曆史的與自然現象的兩種。曆史的解釋謂阿忒列及根那爾都為曆史上的人物。阿忒列為暴君阿底臘(Attila),根那爾則為葡爾根第(Burgundia)的國君根第卡列烏司(Gundicarius),於四五一年與其弟被殺,國亡於匈人。古特倫則為葡爾根第國的公主伊爾迪可(Ildico),在新婚之夕手刃了她的丈夫暴君阿底臘,她所用的刀就是戰爭之神體爾的那把刀。我們在第六章中曾經講到過這件事。

至於自然現象的解釋則謂服爾鬆格族的英雄如喜吉、勒列爾、服爾鬆格、息格蒙特和喜古爾特都是輪流地代表著太陽的。他們的兵器都是閃亮的刀,那是太陽光線的象征,而且他們都是走遍世界誅鋤惡人的——寒冷與黑暗的妖魔。喜古爾特,像巴爾特爾似的,為人人所愛;他和勃倫喜爾特這黎明的女郎結婚,可是不能長久相處,隻在他將沒落時又遇見了她。喜古爾特的火葬也是象征了落日的,正和巴爾特爾的火葬一樣。殺毒龍發夫尼爾又是象征了日光之征服了寒冷與黑暗。

但在上二說以外,我們還應該不忘記神話和傳說又是多少反映著原始時代的生活習慣和道德觀念的。從佛利茄又是奧定之妹這神話,我們可以想象原始人中間曾行過血族結婚,現在從服爾鬆格傳說,我們又可以想象這傳說創造時代的風俗習慣,雖然這傳說的背景是近乎於半曆史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