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禧福榮盈,康熙自然明白這其中的意思,更感激孝莊的良苦用心。隻是看著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又想著不久之後,那些聯著朝堂各派勢力的後妃即將入宮,心裏便一點兒一點兒陰霾起來。
九月初八,康熙帝大婚。
承乾宮內,鈕祜祿·東珠身穿皇妃正裝,斜靠在床上看書,神情十分閑哉,外麵的禮樂仿佛絲毫沒有入耳。
“娘娘,到時辰了,蘇嬤嬤差人來催了。”承乾宮的大宮女春茵從旁催促著,一邊扶起她,一邊拿來朝冠幫她帶好。
“好了。”東珠放下手中的書,霍地站起身就向外走去,幹淨利落不帶一分猶豫,倒嚇了春茵一激靈。看著東珠的背影,春茵皺了皺眉。這個小皇妃還真是古怪。
“看,不好生坐著,禮服都起皺子了!”春茵蹲在地上小心地幫東珠撫平禮服下擺處的褶皺。
“沒事。”東珠笑了笑,這丫頭隻會對這些小事上心。
自打進了宮,東珠的心倒像是擰巴著起了折子,哪裏還顧得上衣服。東珠打起精神,扶著春茵向宮外走去。
作為皇上的妃子,她和佟佳·錦珍早兩日入宮,九月初六在慈寧宮行了禮,今兒則同宮中的女官、宮女們一道,在皇後鳳輿到達坤寧宮下轎之際,跪迎皇後。這是祖宗定下的老規矩,也是必要的禮數。
身上穿著皇妃的禮服,杏黃色的綢底上用金線繡著大小龍紋二十一條。在龍紋間又以五彩絲線繡出雲朵、蝙蝠、喜字,禮服的下擺是八寶海水江崖和山形的立水紋樣。頭上戴著朝冠,珠飾瑩輝。雖然心中思緒萬千,但是在外人看來,亭亭玉立的小皇妃,端的已是一副傾國之姿。
蘇麻喇姑遠遠地看到東珠,心裏不知怎的便微微輕顫了一下,就像被什麼東西蜇了,胸口發悶,頭也略有些暈眩。東珠的神情真的很像一個人。她此時才明白,為什麼格格一定要將東珠留在宮裏。
這一切,東珠一無所知,她隻是禮節性地衝蘇麻喇姑行了一個蹲安抹額禮,雖然按禮是不必如此的,但是對於這個一生都留在宮中陪伴主子無比忠誠的女人,東珠心中實在是有些憐惜,她是一個沒有自我的人,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這樣的人是值得同情和尊重的。
坤寧宮前。
宮女太監們已經跪了一地,整整齊齊一眼看不到頭。東珠好看的朱唇微微浮起一個優美的弧度,那麼多風華正茂的宮女,那麼多的太監,包括自己在內,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奴才。
多滑稽。
於是,她不合時宜地笑了。
遠遠地,一道厲目向她射來。不用正視,東珠也知道是誰。
那目光當然是他的,而他,則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的主子,萬民所敬仰的天子。於是,東珠笑意更濃。
注視著她的那道目光更加陰冷如劍。
仿佛入宮以後,她從來沒有正視過他。東珠想,如果不是那身耀眼的黃色,也許換一身衣服,她根本認不出他。她想,他對自己應該也是一樣。
似乎從一開始,兩個人就相互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視。
前天入宮的時候,在慈寧宮太皇太後跟前兒,他連正眼都沒有瞧自己,隻顧著和錦珍說話。東珠並不在意,她隻在乎她在意的人在意她,至於別人,哪怕是天子,又如何呢?
正在恍惚著,身子側麵悄悄伸來一隻白皙的柔荑,那略帶嬰兒肥的膚質和嫋嫋傳過來的幽香不必做第二人想,自然是仁妃佟佳·錦珍。
兩隻手握在一起。
靜靜地立於秋風之中。
禮樂聲中,金頂鳳輿緩緩來臨。
鳳輿亦是喜轎,這頂由十六人抬的金頂大轎共分三層,第一層為圓形,正中裝飾著一隻很大的金鳳凰,象征高貴的皇後。第二層也是圓形由黃緞繡的藍鳳凰的轎簷環繞一圈,轎簷上站著九隻小金鳳;第三層為弓背形出方簷,簷四角各站一隻金鳳,嘴裏都銜著被稱作“垂地流蘇”的長長的黃絲穗子。轎前垂簾,轎身四周繡葫蘆萬代花邊,寓有多福多壽、子孫萬代、繁衍不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