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京城雪來得特別早,大雪封路,就連宮中,廊道上的積雪也是堆了老高。合歡神色匆匆,冰雪碴子像刀子一樣割在她的臉上,疼得她嗆出淚來,眉毛上的雪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更加寸步難行。
這感覺實在太難熬了,但是合歡不能停下。晏氏逆賊馬上就要攻城了,她要趕緊去通知主子,請娘娘拿個主意。
合歡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臉,卻不料被人撞了個滿懷。
撞她的人是個黃衫宮女,宮裏最下等的婢女。婢女懷裏抱著一個包袱,像是抱著救命稻草一樣,低頭紮猛子地往前衝,見自己撞到了人,忙掙脫站直,連連道:“貴人,貴人,奴才有罪,有罪。”
嘴上雖然這麼說 ,可是身體卻還是往前衝。
合歡猛然厲聲道:“你是哪個宮的奴才,這般鬼鬼祟祟,是要往何處去!”
婢女到底沒見過什麼大世麵,本就心虛,被這麼一吼,腿一哆嗦就跪在了雪地裏:“奴才錯了,奴才錯了,可是姐姐,晏君馬上就要攻城了,奴才上有老,下有小,奴才不能死在這個地方,奴才不能死!”
“放肆!胡言亂語什麼?”合歡餘光瞥到四周圍上了幾個宮女,聲音大了些,道,“大膽奴才,謝妃娘娘怎麼吩咐的,你全忘了嗎?娘娘那般尊貴的人,都不慌,你一個狗奴才,慌什麼?晏軍都不屑於殺你這等貪生怕死之人。現如今有娘娘撐著場麵,你們不光不陪娘娘共患難,還要做那等鼠輩,實在可恥!這狗奴才哪個宮的,可有人認識?”
旁邊站著的幾個婢女麵麵相覷,最終走出來一個膽大的,道:“奴才認得她,尚衣宮的。”
“把她拉下去!若是誰敢逃跑……”合歡頓了頓,“這雪下得這麼大,路都不大好走了,便扒了衣服,扔到雪地裏,融雪吧!”
合歡見他們一哆嗦,心知自己的話起了效果,拂袖離去。
合歡口中的謝妃娘娘,白晚吟,此時正在養心殿,侍奉皇帝。
皇帝已經一連病了三月有餘,這還是這三月來,白晚吟第一次來看老皇帝。
白晚吟生得好樣貌,嫵媚多姿,天庭開闊。她生的最好看的,是那雙墨玉一樣的丹鳳眼,隻是這墨玉眼中,卻沒有太多的感情。
冷冰冰,且沒有靈魂。
太監高聲唱名,原本沒什麼動靜,已經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的老皇帝,慢悠悠地舒展開了眼角的紋路,睜開那雙渾濁的眼睛。
他艱難地一歪頭,看向白晚吟。
“退下吧。”老皇帝嘴唇艱難地囁嚅一番後,終於發出了聲音。
他已經太久沒開口說話了,所有的精力都是為了最後,再和這個女人說兩句話。
身邊的奴才如潮水一樣退去,並將寢殿的門關上。
白晚吟慢慢地走到老皇帝身邊,在他龍床旁坐下,道:
“陛下喚晚吟過來,可是臨走前,有事要交代?”
皇帝見她這副冷漠的模樣,悲從心來,他支撐著身體,想要摸摸白晚吟的臉,卻實在衰弱,又重重地摔回了龍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