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一聲不吭地收下了。速度之快,像是生怕女子反悔。
小花妖倒是猶豫了一下,卻也收下了。她總覺得這不是溯流光給的,否則其他犧牲的人怎麼沒有?可是看看阿笛,小花妖就閉了嘴。
她鄭重道:“您放心,我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這事。小七,你也對任何人都不準說,聽到沒有?”
她威嚴地看著魔族小男孩。後者遲疑片刻,還是點頭承諾道:“我對誰都不說。”
阿笛紅著眼:“我……謝謝您,謝謝溯長老……不,是溯將軍……”
她搖搖頭,似是感慨:“若有一天,誰也沒法欺負別人,更沒法剝奪別人的生命,那才好呢。”
她站起來,對他們揮揮手,牽著那位一臉冷漠的大少爺走回了牛車。
小花妖盯著她的背影。
突然,她不顧好友的驚呼,飛快地跑了過去,在牛車啟動之前牢牢扒住了車轅。
——小丫頭危險!
絡腮胡的趕車人急忙勒住了牛。
“等……請等一下!”小花妖也嚇了一跳,心髒怦怦直跳,卻還是倔強道,“姐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她探出頭,先責備了她一句,又抓住她的手,發現隻是擦傷才鬆了口氣。
“什麼問題?”她問。
小花妖將聲音放得很輕很輕。
“姐姐,你說的‘好日子’……真的會到來嗎?”她睜大了眼,渴求地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直覺告訴她,也許她能從這裏得到一個回答——哪怕隻是一個安慰,是一點虛無縹緲的希望呢?
女人遲疑了一下。她問:“在這之前,你能告訴我……你們這樣的小孩子為什麼要來這裏?”
她的聲音也很輕,像夏天的花被強烈的風吹得散開,在翩躚之中發出濃鬱的香氣。
這個聯想讓小花妖鼻腔一酸。她真想念過去。
“我也不知道。”她迷茫道,“長老們說我們有責任為後代創造更好的世界,所以我們就來了。”
她有些發怯,問:“姐姐,我們是做錯事了對嗎?所以我們會受到懲罰,一直都這樣下去嗎?”
女人搖了搖頭:“和你們無關。”
小花妖也不明白,隻能點點頭,多少還是覺得受到了安慰。
“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好日子……不,其實也不需要多好,就像以前一樣,有陽光、有足夠的吃的,也不會時刻擔心被人殺死……包括十萬大山中那些很好的人,像小七他們,我們能不能都等到那個‘好日子’?”
小花妖有些想哭:“戰爭要打到什麼時候,戰爭贏了就有好日子了嗎,可我覺得我們也許活不到那一天……”
女人摸了摸她的頭。溫暖的掌心,真的是久違的夏日的感覺。
“會來的。”她溫柔地說,“而且不會很慢。在這之前……你要帶著你的朋友,先努力地活下去。”
小花妖相信了。
就算這隻是一句安慰她的假話,她也願意相信。
“好。”她用力點頭,擦掉眼角的淚珠,“我會很努力,比以前更努力。姐姐,你能當上魔君嗎?”
她一愣,無奈道:“我不是候選人,我家少爺才是。”
小花妖先是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她鄭重地囑托:“那也沒關係,姐姐的少爺一看就很聽姐姐的話。姐姐你要牢牢把他抓在手心,等他當了魔君,你就是魔後,那他反正什麼都聽你的,和你當魔君也沒有區別。”
謝蘊昭:……
少魔君:……
陸昂撓頭:不知道為啥,覺得小花妖說得還挺對。
“好。”
謝蘊昭終究還是這麼回答。
小花妖心滿意足地笑了,這才放開車轅。
她說:“姐姐,我會為你祝福的。”
謝蘊昭再一次對她揮了揮手,這才放下車簾。
暖色的燈光盈滿車廂。
少魔君托腮看她,說:“下次再見到花弄影,我就殺了他。阿昭莫要不開心。”
謝蘊昭失笑:“莫非誰讓我不開心,你就殺了他。”
“自然如此。”少魔君懶洋洋答道,還投來一個“你在說什麼廢話”的責備眼神。
“你的心意我領了,人麼,殺殺也無妨。”謝蘊昭說,“我卻希望……若是沒有這片十萬大山就好了。”
少魔君聞言想了想。
“也好。”他認真說,“那以後我尋個機會,看如何能將這片地方炸個幹淨。正好我也挺討厭這裏。”
謝蘊昭:……
“少爺……不愧是少爺。”
“阿昭以為我在說笑?”
他輕輕一笑,笑容中多了幾許神秘之意。
“我聽說,十萬大山中的月光在近百年中,已經越來越黯淡。”他略撥開一些窗簾,看著頂上的夜空。
月亮在他們的窗框中露出一個小小的角,發出蒼白的光;寒星綴在夜空中,卻也並未讓天空更明亮。
“這片山脈原本就是靠著這一點點可憐的光明苟延殘喘至今。等什麼時候月亮墜落,這裏也將迎來真正的永夜。”他唇邊的笑意多了一絲殘酷的意味,“阿昭,沒有一絲光明的地方會是什麼樣,你知道嗎?”
謝蘊昭思索片刻:“加強版的冰河期?”
少魔君:……?
他見怪不怪地歎了一口氣,心道自己實在不該對她抱有什麼正經期待,隻能自己接道:“所有生活在這裏的人、妖族、魔族,都會死。”
“你想怎麼做呢,阿昭?”
謝蘊昭煩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再遷怒地扯了扯少魔君的碎發。
她仰起脖子,看著車廂的頂板,思考了很久。
然後她說:“那就讓所有人都生活在陽光下吧。”
少魔君並不感到意外。他甚至微笑起來。
“那花弄影、千風燼、奉星那樣的人又如何?那些傷害了你關心之人的人又如何?”
“死了的就死了。花弄影重傷而勉強上陣,我很希望他能被哪位道友斬殺。至於沒死的麼……”
她淡淡道:“也拉到陽光下麵再處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