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列兩側的鐵門整齊地依次排列,從門上的方格小窗裏透出幾近慘白的燈光,投射在樓道裏更顯幽暗。盡管她已經很小心地放輕腳步了,那有節奏的回音,還是清晰地在這空曠的走廊裏飄散開來,一聲聲敲打在她的心尖上。水泥特有的冰冷彌漫在空氣中,竟帶著刺骨的寒意。兩旁的房間裏死寂一片,微弱的燈光掩不住黑暗的剪影。忽然,一道鐵門在她身後毫無預兆地打開,在她還來不及回頭的刹那,隻覺得一陣涼風拂過脖頸……
安然在驚恐中翻坐起身,手扶額頭,已是冷汗一片。她睜大眼向四周望去,還是自己的房間。搬到新家不覺間也已經兩年有餘了,但是自從來了這裏,她幾乎每晚都做著同樣的夢,陌生的樓道,死一般的寂靜,然後,在一片驚恐中醒來。
看看窗外已經大亮的天色,安然再次閉了閉眼,在昏暗中平複自己紊亂的心跳,然後跳下床,打開了電腦。她靜坐著麵對閃動的屏幕出神,腦子裏空無一物。昨晚寫稿子,直到淩晨才睡,此時卻毫無半點兒困意,腦袋裏一片混沌,昏昏沉沉。
她顫抖著手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個白色小藥瓶,拿起一旁剩下的半杯冷水,吞了兩顆藥。又是那個夢,越是想塵封的過去,為什麼在午夜夢回,總顯得格外清晰,讓人沒有片刻喘息的機會。難道自己連追求新生活的權利都沒有?
想到這裏,她的目光不期然落在左手無名指上,一枚小巧而精致的鑽戒在窗外陽光的照耀下分外璀璨奪目。安然望著戒指出神,事到如今,不再有回頭的餘地,希望她的選擇沒有錯,但不論結果如何,她都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電腦旁的手機忽然響起歡快的樂曲,打斷了安然的思緒。她接起來,顏青青充滿活力的聲音從另一端傳出。
“安然,你出門沒有?”
“我剛起來,還在家裏。”安然如實回答。
“什麼?”顏青青語調揚高了幾度,“你這丫頭,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不會是忘了今天九點,我們約好一起去試婚紗和禮服吧?”
“青青姐,我沒忘,我收拾一下立刻出門。”
“那就好,你昨晚一定又熬夜了,下星期就要當新娘子,這幾天先別寫稿子了,早點睡養好精神,不要整天迷迷糊糊的。”
“嗯,我知道。”
顏青青不放心地再次和安然確認了一會兒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又叮囑了幾句後掛上電話。安然丟下手機,起身走進浴室,打開噴頭,讓水珠飛濺在身上,溫熱的蒸汽緩緩升騰,她才覺得心中安定許多。
顏青青是安然的姐姐安心生前最好的朋友。印象裏安心和顏青青總是在一起,也是一起來到這座城市,所以在安心因意外死後的第二年,安然也來到這座城市,投靠顏青青。顏青青對安然照顧有加,就連這次的婚禮,都是她在忙前忙後。至於安然自己,自從出了那件事以後,便基本不和外人打交道,全靠顏青青不遺餘力的幫助。對安然來說,顏青青更像是另一個姐姐。
安然在胡思亂想中洗完澡,換好衣服,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飛快拿起包出了門。隨著沉悶的關門聲,屋內恢複了安靜,唯有並未關上的電腦屏幕依舊透出瑩白色的光亮。
上麵有一個新開啟的文檔,隻顯示著標題那幾個鮮明的紅字:地獄歸來的複仇者。
“我不去,你自己去就行了。”
白薇無奈地看著眼前的秦路影,再次鍥而不舍地勸說:“安然的編輯特意送了喜帖來,到時候肯定有很多同行在場,你好歹也去露個臉,給人家一點兒麵子。”
秦路影慵懶地踢掉腳上的拖鞋,偎進沙發裏,端起手邊茶幾上的濃咖啡喝了一口,不以為意地抬了抬眼皮,“安然?是誰?對不起,不認識。”
白薇白了她一眼,“我拜托你,大小姐,就算再不願意應酬,但是同為這一行的作者,名字你好歹記一記。”
“我隻管寫好稿子交給你,至於其他事情,當然都由你去處理了。”秦路影朝白薇一笑,“再說,你哪次安排了宣傳之類的活動,我不是態度良好地配合?”
“你還好意思說?別忘了,我隻是你的編輯,並非經紀人兼保姆。”
秦路影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沒差別嘛。”
“看看你這蓬頭垢麵的模樣。我提醒你,一個星期之後,還有個簽售會,到時候你可給我收拾好了再去。要是讓讀者和媒體看到被譽為‘推理小說女王’的夜影是這副德行,你就死定了。”
“知道,知道,我一定打扮得像隻花孔雀,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秦路影不耐煩地揮揮手,“我這不是昨晚被你壓榨得徹夜趕稿子,才沒顧得上梳妝打扮嗎?倒是薇薇,你最近好像越來越囉唆,難道更年期提前了?”
“我和你同年,一樣二十五歲好不好?還不都是讓你給氣的!反正怎麼說總是你有理,我懶得和你廢話。總之,安然的婚禮你必須得去!”
“好了,就聽你的,不過,你得先跟我說說,那個安然是什麼人?”秦路影終於妥協道。
白薇丟來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像背誦預先準備好的台詞一樣,開始滔滔不絕介紹起來,“安然也是近一年多來才嶄露頭角的推理小說作者,去年剛出第一本書,就獲得了最佳新人獎,從而一炮走紅,是和你一起競爭今年年度大獎的選手之一。雖然我並不認為她能勝得過你,但據說她正在創作的新書,還沒開始寫,就已經預約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