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土司送走韓嶽之後,就天天等待皇上的消息了。這一天,他終於等到了。雍正帝在他的“籲天請命”的奏折上,又批了一大段恩諭:汝自侍衛聖祖,教育作成,高深厚恩,且不必多論。朕即位十餘年來,保護恩眷汝者實為慈父,料汝忍於悖逆,自取傾覆,必無此心,豈有此理?是以據督臣參奏,朕未準提問,特命來京,俾汝得自鳴心跡,而人亦無可指,實所以矜全汝之恩意,況叛逆之罪,豈誣捏而可成?悖亂之舉,又豈可激而可作者?今據參汝條款,合之輿論,又非酉陽土司可比(從前酉陽土司為人誣以藏匿玉璽,川督參奏,蒙朝廷以必無其事而宥之),汝為種種可疑之端,而祈朕飭封疆不為意外之備,自古朝廷有此政治乎?汝但速聽總督差送來京,則諸事皆虛後,不辯自明,朕自有一番辦理。倘若懷疑觀望,推諉遲挨,縱情本有可原,而亦成跡似頑抗。督臣職任封疆,倘以不敢為汝玩法奏請,則朕難於區處矣。至於汝來京,離容美地方後,倘或土民有蠢動之舉,則罪不在汝,必保汝之身命也。詳細熟思之。恩諭。少土司看後,老淚湧了出來。突然間,他感到自己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這時候,探馬不斷來報,邁柱等人調度官兵的包圍圈越來越小了。在北邊,官兵已經駐進建始縣紅沙堡,與容美的鄔陽關僅一河之隔。少土司更加矛盾重重了。倘若那時候進京,至少還能保住一顆腦袋,可是,身邊的幾個要員,無論怎麼也不讓他走了。如今再走,著實已經晚了。這天,少土司剛剛坐上書卷椅,田暢如就一臉木著進來了。少土司問出了什麼事,田暢如說:“我們抓了很多細作,不知如何處理才好?”少土司揮揮手說:“把他們都……都放了吧。”田暢如猶豫了一陣,但沒有反對,出去就叫人把他們放了。田暢如再次進來的時候,臉色更加灰暗。少土司瞥了一眼,又問:“又出什麼事了?”田暢如說:“鄔陽寨主帶著500多土民,跑到河對岸去了。”少土司就突地立了起來,驚訝了:“消息都準確可靠嗎?”田暢如說:“絕對準確無誤!”少土司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開始想明白了,上天要他做最後一個容美土司,所以就沒讓他去死了。接著,銅鼓關寨主也帶著土民過河去了。田暢如、向日芳等幾個要員都來了,要他馬上撤離中府,到平山萬全洞去。
少土司搖搖頭說:“你們去吧,他們是來抓我的,我遲早還是要跟他們去的。”幾個見一時說服不了少土司,就叫親將將少土司扶出門,扶上了馬。這時候,已是十二月三日了,寒風呼嘯,雪花飄搖,到處都是一片蕭瑟的景色。少土司攜著家眷,長長的一路,冒著大雪朝山上爬去。馬蹄印在雪地上,一個疊著一個,一個踩著一個,漸漸地沒了影子,好像土司王朝沒了影子一樣。一群寒鴉一路上也哀哀地叫喚著。少土司來到平山道上。這時候,他回望了一眼山下,到處都是灰蒙蒙一片,他看不見司城,也看不見土司的未來了。隻是那群晨鴉的淒厲,還一聲一聲地在他耳邊回響:這是什麼預兆呢?少土司來到萬全洞,還未安歇下來,探馬就來報了,五峰司長官張彤柱帶領土民到漁陽關,把“康熙六千九百一十三號”印信一顆,令箭一支,以及煙戶冊,一並交上去了。少土司一聽,就大號起來:“反了反了,全都反了!”可是,事先誰也沒有想到,這幾起投奔事件都是蓮花壇一手策劃的呢?當少土司聽到這個消息時,反而冷靜下來了。田暢如說:“我真沒有想到,一個土司敗在了一個梯瑪的手上!”少土司說:“不是梯瑪勝利了,是皇帝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