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兄弟,不必拘禮,黃金龍已經紅遍兩岸,下次去廈門我一定拜望。這幾天在金門參觀旅遊如需要幫助,請隨時給我打電話。”觀光局長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告別了觀光局長,文彬、水圳一撥人回到半年多未進的家門,放下行李,安排十一個人的住宿,年青人忙著打點家務。
反正,兩棟房子,十一個老老少少,居住起來十分熱鬧,也足夠寬綽。利用這個空隙,靜儀趕快給大家燒水,泡一泡鐵觀音,讓老人先喝上一杯熱茶。
現燒的開水,極品鐵觀音,水一衝,香氣撲鼻,沁人心肺,幾位老人這半年多每天聚在一起喝茶,心有靈犀,輕輕嘬了一口,都異口同聲地稱讚。
“下午,我們先到烈嶼鄉換一個角度,去看一看廈門吧,我想每一個人都會有另一番感覺。”俊民是黃金龍旅行社的總經理,現在不用說又是這個團的導遊了。
“行嗎?各位阿伯。”看到大家忘情地品茶,俊民又問了一句。
“行呀!行呀!你安排。”文彬代表大家回答。
“那這樣,你們去參觀,我和思文留在家裏整理家務。還有,準備晚上的飯菜。”靜儀建議說。
“不必啦,大家一起來不容易,一起去。今晚我們到金城鎮吃算了。吃了飯,回來泡茶,聽誦經。”水圳想,要組織這樣一撥人過來不容易,目的是讓大家放鬆休息,況且今晚還要聽僧人誦經不知要熬到上半夜還是下半夜,每個人都不要弄得太累。
旅行車在古寧頭村外駛去,路過一片山包時,文彬示意駕駛員將車靠到路邊,“師傅,靠邊一下”?
“爸,您?”思文不知道父親下車的目的,趕快和靜儀跟上去。
韻婕,水圳也默默地跟著下了車。因為,他們猜到了文彬下車的目的。尤其是水圳,更是心知肚明,這山包旁的兩個小溝,一邊是埋葬著當年古寧頭戰役時犧牲的解放軍官兵的遺骨,山包的背麵那頭卻埋葬著國軍戰歿者的遺體,是自己當年組織自衛隊親自埋葬的。
而文彬也是在這裏被水圳發現,還有一絲氣息後被救過來的。
此時,文彬一臉肅穆,他站在這裏,是五十多年的第一次,是這麼近距離的麵對自己的首長、戰友的第一次。
車上的人雖然不知道文彬為什麼要下車。但大概從他那肅穆的表情裏了解了大概,紛紛跟著下車,站立在他的身後。
“師長、政委、戰友們,鐵漢來看你們來了。五十多年了,鐵漢不能這麼近距離地為你們祈禱,祝福你們在那邊過得快樂,那是條件不允許呀!現在,兩岸已經通航了,雖然是‘小三通’,但總算是個進步,今天我的朋友及其後代來看你們來了,願你們在九泉之下安息……”文彬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在心裏反複地祈禱,為故去的首長和戰友祝福,
一分鍾,
二分鍾,
三分鍾,
……文彬保持著一位軍人的姿態站立著,他凝視著這小山包,凝視著這小山溝,長著茂密的青鬆,一棵棵連成片,連成林,遮天蔽日,鬱鬱蔥蔥。與不遠處山崗上參差不齊的木麻黃、相思樹林形成鮮明對比。看到這一切,文彬的臉上似乎逐步舒展開來,他深深地從內心感悟到,這成片的青鬆之所以有此蒼翠欲滴,是根植於幾千個戰友偉岸魁梧的身軀,是先烈的鮮血澆灌而成……。
沒有鳥鳴,沒有風聲,也沒有一絲的嘈雜,隻有幾個人的呼吸和心聲的起伏,鄭文彬仍然一動不動地肅立著,肅立著……
“爸!我們走吧,現在兩岸通了,盡管還不盡如意,但以後我們每年清明節都可以過來祭拜他們。”思文和靜儀走近文彬,擁簇在左右,想攙扶著上車。
文彬沒有理會兒女的勸說,恭恭敬敬地朝著山溝三鞠躬。老人的眼睛裏的淚水已經控製不住地往外淌著。
韻婕充滿柔情地走過去,用濕紙巾為老人擦幹了臉上的淚水,輕聲地說:“走了,不要太悲傷,你的心,首長和戰友一定會理解”。
“嗯,”文彬轉過身,看到身旁的水圳,真誠地給兄弟行了一個鞠躬說:“水圳哥,沒有您,就沒有我鄭文彬的今天,兄弟再次給您鞠躬了”。
“別!文彬兄弟,何必,誰要我們是兄弟呢?”水圳似乎顯得十分激動,一輩子的兄弟了,半個多世紀,兩個人相互攙扶,真是感人肺腑呀!
重新上路,車廂裏再也沒有笑聲。
因為,剛才的一幕,讓大家久久地回味著,回味著那段令人難忘的曆史,回味著那些半個多世紀長睡於地下的先人,回味著作為中華民族的子孫如何記取那段曆史,珍惜現在的光陰,發展時代潮流,因應兩岸民心的將來。
馬山觀測所,是烈嶼鄉,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小金門當年觀看廈門最近的地址。可是文彬老人因為他的身份一直無緣來過,隻有水圳當年當指導員時,由軍方組織來過。
一撥人通過軍用的高倍望遠鏡,廈門環島路一直到國際會議展覽中心盡收眼底,大家爭先恐後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廈門,覺得別有一番情趣。
韻婕久久地望著,想不到五海裏的距離,竟然唾手可得。看完這一切,她不像年青人在議論、在驚歎,隻是默默地站在文彬身邊。兩個人,五十年,就這一段距離,竟然望眼欲穿,卻沒有任何消息;無數個夢裏追尋,卻近在咫尺。老人一聲又一聲地歎息,一陣又一陣地搖著腦袋……
而且,任何一個人聽到這段曆史,都難以讓人置信,任何一個人聽到後都會歎息。
……
夜幕慢慢降臨在金門的土地上,
這個原本寧靜的小島,此時更加寧靜,
在金門縣體育場上,
一千張八仙桌整整齊齊地擺列在往日的運動場上。
桌上擺著各位居士、信眾供奉的豐富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