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在後麵園子角門旁守夜婆子的小屋裏等著三人回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金環濕了半邊衣服回來,苦笑著稟報道:“還在呢,這爺這是怎麼啦?把咱們五爺當賊拿呢!”
落雁站起來出了屋,伸手接了接外麵密集的雨絲,長長歎了口氣,這真是冤孽,五爺那樣的脾氣,偏外麵那位爺又是這樣的擰脾氣,真這麼擰上了!
雖說五爺心計手段都是世間少有,可到底在人家屋簷下,又手無寸鐵,隻怕要吃大虧,怪不得五爺請人教姐妹們功夫,可是,這要學成,得多少年之後……
落雁打發金環回去換衣服,自己滿腹心事的回到正堂,低聲和李小幺說了。
李小幺不知不覺已經喝了七八杯米酒,頭腦昏昏已經醉得看不清人,心底卻還留著一絲清明,揮了揮手道:“我今晚上就住在這裏,就歇在這裏了,他要堵門,讓他堵去!讓人把這榻收拾出來,我就歇在這裏。”
落雁答應了,吩咐丫頭婆子把自己的住處全部換上幹淨被褥,收拾出來給李小幺住,吩咐完了,站著細細惦量了半晌,見金環已經換好衣服過來,招手叫過她低聲道:“你去大門口給他們說一聲,就說姑娘今晚不回去,就歇在這裏了。”
金環答應一聲,沿著遊廊往大門口快步過去。
南寧渾身又濕又冷,苦惱萬狀的盯著大門,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見出來!這才不過十月裏,怎麼就這麼冷了?唉,別凍著爺才好,萬一爺凍病了……
還是淮南路的日子好,從淮南路回來到現在,爺這臉就沒放睛過,滿府上下也跟著沒過個晴天,沒見過太陽!
南寧正躊躇著要不要請爺示下,上去拍門問一聲,這得等到什麼時候?正猶豫不定間,那扇一直緊閉著的大門輕輕開了條縫,金環探出頭,左右看了看,從門裏擠出來,撐開手裏的傘舉著,又伸手從門裏接過隻氣死風燈提著,徑直往南寧這邊過來。
蘇子誠忙往前邁了一步,許是站的時辰久了,僵硬之下,身子竟往一邊歪去。東平急忙上前扶住。
南寧已經迎了金環過來,金環一手撐傘,一手提燈,緊張的曲了曲膝稟報道:“爺,我們姑娘讓過來跟爺說一聲,五爺用了點酒,說今天就歇在這裏,不回去了。”
蘇子誠臉色一下漲得通紅,歇在這裏!這是什麼地方?
蘇子誠一口氣湧上來,隻氣的頭昏手抖,閉著眼睛緩了兩口氣,伸手推開東平諸人,衝著大門大步闖了進去。
金環嚇呆了,南寧推了她一把,金環趔趄了幾步,急忙跟著往裏奔去。
蘇子誠怒氣衝衝衝進大門,也不走遊廊,竟是從院子正中的青石路上疾衝進去。
守門的婆子嚇傻了,紮著手呆在門外一動不敢動。
東平吩咐眾護衛小廝守著門,自己和南寧、西安幾個連奔帶跑的跟在蘇子誠後麵。
金環將傘和燈籠扔進守門的婆子,提著裙子跟在後麵跑,沒跑幾步,就滑倒在地,直摔得痛出了眼淚,也顧不上呼痛,手腳並用爬起來,一邊跑一邊叫道:“姑娘!王爺來了!王爺進來了!”
金環的聲音傳進來前,蘇子誠已經衝進了正堂。
李小幺窩在榻上已經睡著了。
落雁不敢攔也不敢多話,垂手站在旁邊,擔憂的看著李小幺。
蘇子誠站在榻前,低頭盯著睡沉了的李小幺看了半晌,頭也不抬的吩咐道:“備車!”
南寧答應一聲,招手示意落雁,落雁忙和金環奔到二門裏,看著將李小幺的車子拉出來。
蘇子誠要了李小幺的鬥篷將她裹住,抱起來沿著遊廊徑直往外走。
淡月和青橙跌跌撞撞的跟在後麵,嚇得大氣不敢出。
蘇子誠抱著李小幺上了車,南寧示意淡月和青橙爬到車前坐著,也不用車夫,自己駕了車出了門,咬著嘴唇一句話不問也不說,隻管趕著車徑直往柳樹胡同衝回去。
蘇子誠端坐在車裏,借著車廂裏暈黃搖曳的燈光,低頭看著懷裏臉色緋紅,蹙著眉頭沉沉酒醉的李小幺。
蘇子誠輕輕動了動,一隻手攬著李小幺,右手抽出來,用手指輕輕按著她微微蹙著的眉間,她在想什麼?睡沉了還在煩惱?
蘇子誠的手指輕輕往下劃,她象是又瘦了。
蘇子誠的心裏莫名其妙的泛起股濃濃的痛意,她總象在他眨眼間就能隨風而逝,再也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