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根本沒留意這樣的事,幾步過去,近前了,才看清楚躺在軟兜裏、幾乎被血浸透的,是魏水生,隻驚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李小幺的目光從魏水生身上移開,慢慢轉頭看著張嬤嬤吩咐道:“二爺傷的重,把藕園收拾幹淨,準備熱水,讓人熬湯,去吧。”
張嬤嬤一句不敢多說,答應一聲,提著裙子一路跑回去,提調著眾人,一迭連聲的吩咐個不停。
李小幺扶著魏水生進了藕園,一眼不錯的看著張嬤嬤、盧嬤嬤、紫藤等人小心翼翼的給魏水生擦洗幹淨,換了細軟的幹淨衣服。
西安重又給魏水生換了藥、半跪在床頭診著脈。
李小幺跪在床前腳塌上,看著魏水生呼吸漸漸綿長平穩,慢慢吐了口氣,突然頭抵著床沿,肩膀急急的聳動著,由哽咽而痛哭,直哭的透不過氣來。
紫藤挪了挪步子,想上去勸解,張嬤嬤拉了拉她,滿眼不忍的看著魏水生齊腕斷掉的右手,歎著氣低低的道:“得哭,哭出來就好了,好好哭一場就不會憋出病來。”
李小幺直哭了一刻多鍾,才漸漸止了哭聲,撐著床沿站起來。
紫藤和淡月忙上前扶住,李小幺往後退了兩步,看著西安吩咐道:“煩你看一會兒,我去換換衣服就過來。”
西安急忙站起來躬身答應。
張嬤嬤上前半步曲膝道:“我在這兒看著,姑娘放心。”
李小幺垂著頭點了下,扶著紫藤和淡月出了藕園,轉回半畝園沐浴換了衣服,淡月捧了杯紅棗湯送上來,李小幺看也不看的推到一邊,出了半畝園,徑直往藕園過去。
藕園裏,見李小幺進來,張大姐等人忙站起來,惶恐不安的看著她。
李小幺停住,呆站了好半晌,才一字一句,冷漠清晰的解釋道:“範大娘子和範月亭帶到武試場中的婆子和兩個長隨,是刺客,刀上淬了毒。範家窩引刺客,滿門收監。”
張大姐眼睛睜得溜圓,不敢置信到懷疑自己的耳朵,孫大娘子大張著嘴傻呆住了,明婉臉上褪的沒半分血色,死死的捏著明經的手,渾身抖個不停。
李小幺目光移向她,“這事與你無關,與你母親、你弟弟無關。”
明婉一口氣鬆下來,跌坐在椅子上。
張嬤嬤和盧嬤嬤麵麵相覷。
李小幺也不理會一屋子的泥塑木雕,徑直進了內室,坐在床頭椅子上,仔仔細細看了看魏水生的臉色,又看了看包裹的整整齊齊的傷口。
西安上前低聲稟報道:“姑娘別擔心,魏二爺脈象安穩,就是血出的太多,有些虛弱,好好將養一陣子就好了。”
範宅帖了封條,李府上上下下輕手躡腳,大氣不敢出,隔開幾十丈遠的一兩家鄰居早就嚇得大門緊閉,柳樹胡同的寂靜裏,透著股無措的膽怯和茫然。
胡同口不遠處,剛得了信兒的俞遠山緊繃著臉,嘴唇抿成一線,心急如焚卻又裝著若無其事的急往柳樹胡同趕去,剛踏了半隻腳到胡同口,一眼看到李宅門口雁翅排開、釘子般釘著的護衛,急忙收住步子,硬生生的扭轉身,裝著找路般四下看了看,抬著手,懊惱的拍著腦袋,大步越過胡同,往旁邊閃去。
那是梁王府的護衛!
警戒直鋪到大門外,一定是王爺在裏麵。
俞遠山一口長氣吐出,繃直的身子鬆軟下來,往下塌了不少,佛天菩薩保佑!
俞遠山慢騰騰的走了幾步,仔細想了想,轉頭尋了家斜對著胡同口的茶坊,進去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碗擂茶,一邊慢慢喝著,一邊留神看著胡同口,等著蘇子誠出來。
李府門口釘著的,確定是蘇子誠的護衛。
蘇子誠端坐在藕園魏水生屋裏的扶手椅上,端著杯茶抿著,掃了幾眼四周,目光落在昏睡不醒的魏水生身上,又從魏水生身上,移到坐在床頭椅子上的李小幺身上。
不過一兩個時辰,李小幺卻仿佛失水的鮮花般憔悴不已,蘇子誠心疼的看著李小幺,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呆了半晌,輕輕咳了一聲,看著李小幺問道:“午飯用了沒有?”
李小幺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似是而非、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
蘇子誠眉頭皺到了一起,目光淩利的看向張嬤嬤,張嬤嬤輕輕哆嗦了下,急忙膽怯答道:“回爺,姑娘傷心太過,吃不下。”
李小幺轉過頭,盯著蘇子誠極專注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