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宇握著酒杯的手不由得一顫,杯中酒水也頓時蕩出了一星半點。但他意念一靜,立刻便定住了心神。沉默片刻,他緩緩問道:“怎麼個不對勁?”
“你是不是還在忌妒葉師叔?他每一次廟算如神,高你一籌,”蕭芙凝視著他,正色問道,“你莫非有些不服?”
溫白宇一聽,心下釋然,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怎會忌妒他?……”
“白宇,我知道你胸懷大誌,總想一鳴驚人,憑實力收服人心,但你也不必這麼浮躁!”蕭芙深深地說道,“葉師叔和我父親都已經老了,將來總歸會讓你出人頭地的,你又何必汲汲不休呢?”
溫白宇微筆著搖了搖頭,卻是不答。其實蕭芙又哪裏知道他真正不對勁的地方究竟是什麼?這個秘密在“驚龍幫”裏也許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看著桌上那搖曳多姿而豔紅奪目的燭光,溫白宇的思緒很快便沉浸到對往事的追憶中去了。
溫白宇小時候的命很苦。在他六歲時,他便開始流浪在青陽城的街頭巷尾,是一個人人都可以欺負的小乞丐。他那時已記不得親生父母什麼樣,而且他感覺自己似乎從來也沒有看到過自己的親生父母,他隻記得自己在六歲之前,還生活在一個豪宅大院裏。然而,一個晚上便使他的命運徹底改變了。一場猝然而來的大火將他曾經生活了六年的大宅院化為了一片廢墟,而他也就成了街上年齡最小的乞丐。
他就這樣在街頭上混了三年。到他九歲時,他憑著自己的敢拚取闖與機智多謀,成為了青陽城西城一帶小乞丐們的“孩子王”,但他卻不知道厄運又將猝然降臨。
又是一夜之間,一群來曆不明的黑衣人如同老鷹吃小雞一般將他手下三十三個小兄弟全變成了刀下怨魂。隻有他一個人拖著遍體鱗傷逃了出來。他忘不了最後一個小兄弟“小石”在他最危險的時候,一腳將他踹下了一個大糞池。那些黑衣人怕臭,便沒追下糞池殺他;而他在糞池裏埋頭一直憋了三盞茶的時間才敢爬上來。
為了學成武藝報此大仇,他在“天道盟”大門前不吃不喝跪了四天四夜。終於,麵貌威嚴肅重的“天道盟”盟主蕭長風,親自開門而出,盯著他清澈見底的雙瞳看了許久許久,才緩緩開口道:“這是棵好苗子,留下吧!”
這樣,溫白宇便成了武林白道第一大幫派——“天道盟”盟主蕭長風親傳獨授的最年輕的一個弟子。蕭長風也並沒有看錯人,他的確非同凡器,短短數年間,他的武學修為突飛猛進、一躍千裏,迅速成長為蕭長風二十四名親傳弟子中的佼佼者。
兩年前,蕭長風為自己最寵愛的獨女蕭芙召開了一場比武招親大會。溫白宇更是鋒芒盡顯勢不可攖,在大會上一舉擊敗大師兄林明琛,成為蕭長風的乘龍快婿。自此,溫白宇在“天道盟”中的地位扶搖直上,真正成為了中原武林中一顆耀眼的“新星”。
而這之前所受的種種苦楚、災厄,卻被溫白宇深藏於心,從不對人啟齒,便是他的妻子蕭芙也不清楚。
早上起來,溫白宇看著蕭芙在梳妝台前梳洗著,默默無語。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妻子的背影在窗外的晨光映襯之下顯得十分清美秀逸。當年,他在“比武招親大會”上贏得蕭芙時,人們便稱他們是“曠世俠侶,天下無雙”。他也覺得喜不自勝。但今天早上,忽然有一個問題冒上了他唇邊,不吐不快:“芙兒,我想問你一件事”。
蕭芙將綠玉梳輕輕拿起,漫不經心地答道:“什麼事”?
“我突然想問你,如果當初我沒那麼優秀,武功也沒那麼高強,隻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天道盟’弟子,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溫白宇看著她秀美的背影,靜靜地問道。
“我,我不知道。”蕭芙的身子突然像被人點了穴一樣驀地一頓,“如果真是那樣,我那時也許不會注意到你的。”
“我早就知道,你是不會注意到我的。但你又哪裏知道,在我和你結婚之前,我可是暗戀了你五年哪!”溫白宇悠悠地說道,“那時候,大師兄才是我們‘天道盟’的驕子,他相貌英俊、武功不凡,哪個女子不曾傾心於他?……”
“啪”的一聲,蕭芙手中的綠玉梳一下捏成了粉碎:“不要再說了。現在,你已經成了我的丈夫……”
溫白宇沉默不語。突然之間,一個陰沉的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在他耳畔猝然響起:“那時候,你若不能技壓群雄,隻怕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無法追求得到……”
這聲音是從溫白宇腦海深處響起來的。溫白宇知道這聲音是誰說的。他是一個讓溫白宇充滿了複雜感情的人。他就是武林邪派第一大幫“驚龍幫”的“知秋堂”堂主丁千秋。
初次相識丁千秋是在五年之前。那一天他率領部下進攻‘驚龍幫’時,與丁千秋碰了個正著。丁千秋抽身飛縱而逃,他也展開身法追撲而去。二人也不知在山林飛奔了多久,到得一個黑鬆林時,丁千秋突然身形一停負手而立,神態逸然,竟不逃了。
銳利的劍鋒,直指上了丁千秋咽喉不足三寸之處。溫白宇經過長時間的飛馳疾追,早已累得氣血翻騰。饒是如此,他握劍的右手卻凝足了十分勁道,絲毫不敢鬆懈。隻因丁秋實在是一個極可怕的對手,江湖中傳說他武功詭異神秘,已達到了外人匪夷所思的境界。所以,當溫白宇孤身一人直麵這樣的勁敵時,不由他不感到十分緊張。
丁千秋卻顯得十分輕鬆。他負手仰天,許久才開口說道:“這裏應該沒有別人追來了吧?”溫白宇冷冷地盯著他,閉口不答。丁千秋卻振了振衣衫,席地而坐,麵對著逼喉而來的長劍,仍是一臉的輕鬆。他看著溫白宇,仿佛在和一個熟人攀談一般開口說話了:“既然不會有人前來打擾,就讓我們來談談正事吧!”
溫白宇緩緩說道:“我沒什麼正事可以和你談的。”說著,他手中寶劍劍尖又向著丁千秋咽喉處逼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