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從江麵魚躍而出,整座城市似乎才睡醒一般,徐迦寧站在江邊,心中滿是愜意。
陽光普照大地,也照在她的臉上,有點刺眼,江水卷著涼意襲上腳麵了。她重新戴上墨鏡,站了一會兒,轉身要走。
冷不防撞了一人身上,墨鏡掉落,掛在鼻尖。
徐迦寧站穩身子,一抬眼對上了一雙眸子。
漆黑,深邃,她下意識後退一步,這才看清,一個男人手裏拿著一束花,不知什麼時候剛好走了她的身後。他身形高大,三十多歲的模樣,穿著高定的西裝,眉目之間,盡是冷漠。
她摘掉墨鏡,定定看著他,分明是她撞到他了,他卻先開口說了聲對不起,之後麵無表情地走了江邊去。
徐迦寧在他背後看著他,他彎腰將那束花放在了江邊,之後低頭看著江麵。
很快,江水卷著花兒翻滾,飄遠了去。
男人就那麼一直看著,一動不動的。
徐迦寧看了片刻,轉身離開,她回到了碼頭上麵,可之前停車等她的黃包車卻不見了,多給了他錢,特意讓他等著她的。
看吧,人心總是貪婪的。
她左右看看,碼頭上的工人來來回回已經開始做工了,這個時間沒有船隻往來,黃包車都不來的。
還好今日心情好,多等一會兒也沒什麼的。
等一會兒有船停靠,黃包車會多的,這是她在報紙上看來的。
站遠了一些,徐迦寧百般無聊地看著街上來往車輛。
通常這個地方距離英國領事館比較近,走動的多為外國人,都是轎車吉普車比較多。
來來往往也有車輛按著喇叭,那些高鼻梁藍眼睛的洋人走過時候,對她笑著,她重新戴上墨鏡,兩手插在皮夾克的口袋裏麵。
正是遠眺,背後傳來了一聲鳴笛。
徐迦寧轉過身來,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她的麵前,前麵司機,後麵車窗下搖,露出了一張男人的臉來。
他目光淺淺,極其淡漠:“你是誰家小姑娘,這地方亂得很,不要流連。”
他臉色冷厲,像個嚴厲的長輩。
在這個地方,其實隨處也能看見警察,可莫名其妙的,她看著他的眼睛,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比路過的那些洋人和警察要靠譜。
她今日是有些失算了,不過始終是陌生人,不敢輕易相信。
正是猶豫,男人又是開口了:“上車,送你一程。”
司機已經下車為她打開了後車門:“難得我們沈先生今日善心,快上車吧,送你回去。”
這輛車已經能說明很多事情了,徐迦寧一聽沈字,再不猶豫側身坐了進去。
男人已經讓到了裏麵一側,她先道謝,自報家門,以保安全:“多謝,我姓蘇,家住寧安街碧情園裏,有勞了。”
車門一關,司機立即上車開車。
男人聽她說姓蘇,已是皺眉,再一聽住在碧情園當中,回眸瞥了她一眼:“蘇婉小姐,是你什麼人?”
徐迦寧手裏拿著墨鏡,坦然道:“是我堂姐,沈先生認識?”
其實她多少猜到了一些,能姓沈的有頭有臉的人,能有幾個,還問她蘇婉,那定是和昨晚那個男人有些關係的。果然,男人停頓片刻,淡然道:“據聞,碧情園的蘇婉小姐正和我侄兒交往當中。”
哦,原來是蘇婉交往當中的沈公子叔叔,這可是巧了。
上下這麼一算,也快能沾親掛故了,她更是放心了,手中輕輕摩挲著墨鏡鏡框,嗯了聲,說她也聽說了。
男人不再開口,徐迦寧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看著窗外街景,果然是來時的路,安心了。蘇家名聲在外,其實她也是賭了一次,幸好運氣不錯。
司機開得不快,車不顛簸。
一路無話,一直行至碧情園了門口了,這才停下。
可能他們不熟悉路,車停了碧情園的東門處了,不過徐迦寧已經很滿意了,連忙下車。車窗未關,男人淺淺目光在她身上掃過,才要收回目光,她上前一步,雙手合十。
“萍水相逢,沈先生送我回來,很是感激。可惜我身上別無長物,隻有這個能聊表心意,再次謝過,還請收下。”
說著,她掌中東西穿過車窗,遞了進來。
墨鏡就掛在衣領處,這小姑娘眉宇間神色也淡,不過那鴨舌帽下的那張臉,粉黛未施幹淨至極。
在這樣一個需要慰藉的日子裏,男人伸出了手去。
很快,一個物件放了他的手上。
還帶著些許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