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均璨的聲音急促,仿佛下一秒秦漫月就會消失,秦漫月內心震驚,原來陸均璨一早就知道了,隻是假裝不知,就如同小七的替代品一樣,他是多麼癡心,卻又癡心得讓人心疼。
秦漫月無奈地歎口氣。正當她想回什麼的時候,迎麵一輛車朝他們兩個直直地開過來,陸均璨推開秦漫月,黑色的車子像夜裏的一艘火箭,秦漫月害怕地閉上了眼。
刺耳的刹車聲讓秦漫月睜開眼睛,車子停在陸均璨的前方,隻有一厘米就撞到陸均璨,驚險到所有人錯愕。
車子裏麵的人搖下車窗,從裏麵探出一張俊逸冷漠的臉。
“死裏逃生是什麼感覺?”譚展飛的嘴邊洋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你瘋了?”秦漫月急急地衝過去扶住驚詫的陸均璨。
譚展飛真是一個魔鬼,總能隱藏於無形。
他把手搭在車窗上,冷漠的眼睛一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聲音清淺卻很有震撼力:“你繼續和秦漫月在一起,下次絕對沒有這麼好運。”
他的目光一轉,看向秦漫月,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我的小公主,別忘了,我在等你。”
車子從他們眼前呼嘯而過,街道瞬間恢複了繁華,仿佛剛才隻是一場錯覺。
秦漫月渾身打戰,在譚展飛離去很久,始終不能平複。
在麵店,秦漫月把豬腳麵線一口一口塞滿嘴,油膩的飽足感讓她微微抵消了一點點恐懼。
陸均璨握住秦漫月的手說:“漫月,我一點兒也不怕死,我隻是舍不得你被那個壞蛋欺負,你為我做的,我都知道,委屈你了。”他低頭,滿目憂傷。
“我做的與你無關,都是我以前的糾葛。”她把手抽出來,麵孔冷漠。
“我不會放棄你的,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永遠愛你。”
“為了我這樣一個人,值得嗎?”
“愛一個人,又怎麼會計較愛得值不值得?”
秦漫月看著他,想要脫口的狠心話,又咽了回去。
5
暗夜裏,一盞玫紅的燈影影綽綽,譚展飛站在窗前,點燃一支煙。
麗莎的手從他的背後攀附到他身上:“你還在想她嗎?”
“不要問不該問的問題。”他吸了一口煙,望向窗外的夜色。
“你連欺騙都不願意施舍。”麗莎的手搭垂,眼神失落,她為他做了這麼多,卻換不回他的目光。
“我們認識十多年,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彼此。”譚展飛注視著她,“我不會愛你,無論你傷害多少個我身邊的女人,我都不會愛你。”
“至少,我可以讓你恨我。”麗莎的目光有了仇恨,嘴角浮出一絲殘酷的微笑。
“不要再自以為是地耍小聰明,臉上的疤痕還讓你學不乖嗎?”譚展飛迅速捏住她的脖子,幾乎要掐到她斷氣。
麗莎隻是看著譚展飛妖豔地笑,直直的長發散落在身後,露出她那張原本美麗卻因為一個烙印而扭曲的麵孔。
死怕什麼,死也要拖著你一起下地獄。
十六年了,他們認識十六年了,在九歲的時候被繼父賣到馬來西亞,她拚死才逃了出來,餓倒在路邊,是譚展飛把她撿回去的。
他媽媽因為這件事,把譚展飛打了一夜,打斷了三根棍子他都沒有吭一聲。十三歲精瘦挺拔的少年,已經有了和禿鷹一樣凶狠的目光,等母親走後,他拖著滿身是傷的身體給她拿來水和馬來糕,裹著椰絲的食物混合著一股淡淡的奶香。
她問過他,為什麼他母親總是打他。
“一種痛苦的宣泄。”他回答得極其平淡,沒有恨,甚至有一些憂傷。
“她仇恨自己因為愛一個男人而為他生了孩子,看到這個孩子又想起男人對她的背叛。”譚展飛很平靜地為自己上藥,換新衣服,看書,寫試卷,像是鐵人一般。
譚展飛的媽媽是當地一個幫派老大的情人,十八歲生了譚展飛,從越南到緬甸,最後來到馬來西亞,她覺得一個女人要養活一個孩子,除了靠別的男人,沒有別的門路。
而譚展飛,從一出生就被人嘲笑是個沒爹的孩子。
而麗莎,從小顛沛流離,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活在黑暗中,吃剩菜剩飯,麵對無數人的鄙視唾罵,是譚展飛教會她生存之道,他們有太多相似的背景,在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戰友,是同類。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她被幾個男人欺負之後,譚展飛把他們打得鮮血淋漓的場景,冷靜,淡定,他把她抱在懷裏,帶回那間貧民窟的舊房子裏。
這個男人從那天開始,就是她的信仰。
那些年,打架受傷似乎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譚展飛讀完中學就退學在家自學。
他可以一個人打十個人,一點兒不氣喘,使用槍支比任何人都快準狠。
他長大之後,母親再也沒有力氣打他,有時候抱著房間裏的盆景呆呆地看著窗外。譚展飛在她的記憶中永遠隻有冰冷的一張臉,唯一一次見他哭,是他母親去世,那是幫派之間的報複,連累了無辜的女人。
他媽媽死的時候,衣衫淩亂不堪,是麗莎給她換的新衣服,譚展飛始終跪在地上,看著他媽媽的床沿發呆,目光裏是從來沒有的空洞。稀薄的光線把他整個人襯得像一隻玩偶,像是人一下子被抽空了,愛,恨,痛,統統看不到。
曾經多少個日子,他都是這樣跪著挨打,不論多重多痛都絕不喊痛。
可是那一天他跪了很久,沒有人知道他都想了些什麼,他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睛,隻是在站起來的一瞬間,天光明澈的光線中,布滿血絲的眼睛落下了兩行眼淚。
無聲的,卻又無比哀傷的眼淚。
那一年他十六歲,葬完母親之後,他主動加入了最大的幫派,做了老大的義子,短短兩年幫他鏟除了異己,包括那群害死他媽媽的人。
他的義父給了他一大筆錢,他離開了馬來西亞去美國讀書,臨行前他把錢分了一半給麗莎,麗莎在他懷裏哭得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