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槍,本可以朝展灝頭上開去。
曾經,死在慕夜白手下的人,很多。
那些,都是沉迷欲望之中的人。他們為了賭,為了性,為了欲,為了錢而死去,那是咎由自取。
但展灝,為的卻是妻子女兒。
可他必須死,死在監獄,是最好的救贖。
“慕先生,展灝想見你一麵。”
Lay接到了監獄那邊的電話,說這是展灝最後的要求。
“這種事情沒必要來彙報吧。”
喬嫤當時也在慕夜白的辦公室裏,她冷眼看著Lay,畢竟是才跟慕夜白的助理,看來還不懂他的性情。
展灝是誰,說穿了也就是個曾經慕氏集團下的職員罷了。
憑什麼以為,身為總裁的慕夜白會去見他呢?
“我明白了,喬總監。”
就在Lay轉身要出去時,那一直沉默不言的男人才掀了掀唇——
“他說了什麼。”
繼續懺悔,還是仇恨自己做了冤死鬼?
“沒有說是什麼事……但這段時間,他的女兒一直在監獄裏陪著他。”
女兒?
很快,世界上就又要多了一個孤兒了。
沒什麼值得可憐的。
可慕夜白最後還是去了監獄,安靜的房間裏,穿著囚犯的男人帶著他那七歲的女兒走了過來。
“顏顏,快叫叔叔。”
顏顏,就是展灝身邊的那個女孩,他的女兒。
“叔叔。”
許是這兩個字,從沒有人這樣叫過他。慕夜白深黑色的眸子眯了眯,抬眸看向眼前的女孩。
幹淨的女孩。
“慕總,我知道我對不起……”
展灝後來的那些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因為這個七歲的女孩子,她眼中的幹淨清澈,是他從未見過的。
心無旁騖,無欲無求。
其實,不過是孩子的單純罷了。
看她手中緊捏著的棒棒糖,原來孩子也是一樣的,也有想要的。從小就這樣,以後注定了也是走上毀滅的路。
可,誰來告訴他,那溫暖的小手觸碰到他時,那內心深處,有片刻的失怔是什麼。
女孩說:
“叔叔,給你糖,你幫幫爸爸好不好?”
她把唯一的糖果,給了他。
那麼,她就什麼都沒有了,值得嗎。
垂眸,睨著那小小的手,白皙卻又溫暖。
陌生的暖意,從未觸及過,一旦沾染上,就舍不得鬆手了。
慕夜白從不信命,但這一刻,他選擇相信一次。
母親死了,展灝也要槍決了,而她——
到來了。
……
展灝槍決了,監獄外的走廊過道上,那女孩安靜的坐在那裏,低頭看著地。
她在輕聲數數,數了好久好久,外麵的天色開始變暗,夕陽落下,也許她今晚會一直這麼數下去。
直到,有一道影子,擋在她麵前。
慕夜白看著女孩揚起的小腦袋,空乏的眼神中再無其他情緒,連傷心都看不到。
她知不知道,槍響了代表什麼。
代表著死亡。
可她,仿若是不懂何為悲傷,何為眼淚,就這麼安靜的看著他。
“你帶走了我的糖。”
慕夜白噙著笑,俯身將溫涼的手伸向她,原來她還沒有忘。
他手中的槍,本可以朝展灝頭上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