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潛問服務員:“請問我們能到外麵的陽台上去嗎?”
“可以的。”
“您能幫我們照張相嗎?”
“好的。”
宋潛和小溪在陽台上照了相,服務員對他倆說:“你們可以在這裏看看夜景,注意不要攀爬。”他倆齊聲說謝謝。
宋潛和小溪沐浴在清涼的晚風裏,望著頭頂那一輪令人驚異的月亮,宋潛說:“小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輪月亮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看,它多麼明亮,像真的一樣。”
“哈哈,它可不就是真的嘛。”
“它亮得讓我想流淚。”
“我也是。”
“沒有比這更好的夜晚了。”
“沒有比這更神奇的夜晚了。宋潛,你真有辦法。”
“我們離月亮那麼近,你看,它那麼清晰那麼一塵不染。”
“它也有陰影啊。”
“那是它本身的,那陰影也是美好的,因為有了那些陰影,月亮才是真的,如果擦去這些陰影,你想,那該是多麼空虛、多麼無聊的一個圓。”
“你說得對,我喜歡你這個說法。我也愛那些陰影呢。”
“我真想我們就在這裏,永遠不要下去。”
“我也是。”小溪想了想又說,“不過,你不喜歡下麵的這座城市嗎?”
“喜歡。說實話,原來我有點兒討厭,現在不了。現在我覺得這座城市和月亮一樣,有一些真實的陰影,但它的光亮部分同樣打動我的心。小溪,你不覺得你就是一輪月亮嗎?”
“你太美化我了。我隻希望做這座城市裏一朵默默無聞的小花。”
“你說得好,默默無聞的小花,自在地開放,這——挺好的。”
月亮鑽進淡墨色的雲層裏,宋潛仿佛看到一線紫色的光輝灑向大地。他和小溪都不說話了,此刻,一切煩惱憂愁都離得無限遙遠。
宋潛笑著,他內心的問題此刻像剪紙在夜空飛舞,那不再是困擾他、羈絆他、折磨他的問題,而是一路同行的夥伴,是鼓勵、是擁抱、是力量、是射向未來的飛行器。他像一個會行走的夢,從月光走向陽光、從黑夜走向黎明、從現實走向未來。城市有那麼多的高架橋地鐵輕軌、那麼多的商場寫字樓住宅小區、那麼多的大街小巷公園廣場、那麼多的政府機關醫院學校、那麼多的物流港航空港列車編組站、那麼多的運河人工湖汙水處理廠、那麼多的供電站網吧信號發射塔、那麼多的電影院遊泳池運動場、那麼多的花卉基地蔬菜市場水果批發中心、那麼多的書店藥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那麼多的銀行工商稅務局證券交易所、那麼多的公寓樓寫字樓創業園區、那麼多的超市購物中心會展中心、那麼多的4S店健身中心娛樂總彙、那麼多的教堂清真寺宗教協會、那麼多的城隍廟博物館科技館、那麼多的電纜線光纖網下水管道、那麼多的電動車摩托車私家車、那麼多的年齡膚色性別不同的人。宋潛屬於這一切、屬於這座城市哪怕最偏僻角落的一顆螺絲釘、屬於每個人的每個念頭的每一次碰撞,因為他無法知道明天將會發生什麼、將會見到誰、將會把他帶向何方。他可能快樂、可能悲傷、可能無動於衷,他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理想、沒有一副成熟的頭腦、沒有一項值得付出熱情與生命為之奮鬥的事業。他像個孩子、像一場哭鬧、像夏天的雨、像需要加油的汽車、像無數幀真實鏡頭剪輯成的騙人的電影。
宋潛問服務員:“請問我們能到外麵的陽台上去嗎?”
“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