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局長推開車門跳下了指揮車,長長吸了一口氣,冰涼的氣息滲入肺腑,渾濁的頭腦為之一清。
車內的氣氛太過壓抑,不僅市政府和市局的主要領導悉數到齊,就連市長本人也親自到場,可見抓捕甚或擊斃“色魔”的影響力有多大。
然而結果卻令人沮喪,或者說是震駭。
作為這場搜捕的指揮樞紐,他們這些坐在車裏的人得到的都是第一手資料,有的還要找有關當事的警察現場說明,故雖未親曆現場,但卻感若身受。
這場大規模搜捕行動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除了前半段時間,“色魔”間或曇花一現,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仿佛從地球上消失一般,不見了蹤影。
而就這兩次的現身,已經有一名特警中隊長和一名武警戰士犧牲,代價之大令人瞠目,卻依舊毫無所獲。
搜索還在繼續。整片棚戶區已被仔仔細細、錙銖必較趟過了一遍,現在正進行第二次地毯式搜索。
或許坐在指揮車裏的人,同他一樣,心裏很清楚他們的目標恐怕早已遠遁,君不見一輛原本停在現場左近的警車,竟突然詭異地失蹤,最後在三百米外的另一條街道上被找到。
停止搜捕?誰敢下這個命令?甚至連個提議的人都沒有,所有的人都硬著頭皮讓這場搜捕繼續著。
退一步講,就算找到了,還能怎麼辦?難道還要再搭進一名警察的生命?
王副局長心裏充滿了矛盾,即希望第二次搜索能有所收獲,又唯恐再遇到那個神秘的色魔。
他緊了緊棉衣,慢慢踱到一邊,抽出一支煙,用手捂著點著了火。
作為專案組的負責人,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從一名最基層的偵查員,一直到如今的副局長,他還沒遇到過這麼束手無策的局麵。
且不說這次他們投入了五百多名荷槍實彈的警力,單是今天早晨發現的被害人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心頭狂凜。
被害人是誰?市政府主管政法的張副市長的未來兒媳,K市最大的地產商林鵬的親閨女。若讓這種狀況繼續下去,他,甚至包括整個市局的所有領導班子成員,恐怕都得引咎辭職。
也許看到他是從指揮車上下來的,或者露出來的白色襯衣太領子太過惹眼,站在警戒線外麵圍觀的人群,大多看著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嗡嗡”聲不斷,頗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稍遠處有電視台的兩個記者,一個扛著攝像機,一個拿著話筒,正試圖靠近,被他的司機客氣地攔住了。
王副局長腦子裏反複顛倒著幾句話, “死馬權當活馬醫”, “病急亂投醫”,“偏方治大病”,這幾句大多數人都耳熟能詳的諺語,正在為他最後的某個決定提供著理論上的支持。
搜捕目標的神出鬼沒,他們決策層每人心裏都有一筆賬,卻誰都沒說出來,也不能說出來。一旦在這種正式場合出口,這種有悖於他們身份的言辭,就算不是現在,也是在不遠的將來,必使他們的仕途之路走向終點。
然而不能說,不代表不能想,雖然這已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範疇。
當王副局長把手裏的煙蒂扔到腳下踩滅,終於拿定了主意。
“小郭,你過來。”王副局長朝他的司機招招手。
小郭正在應付著記者的交涉,聞言先招呼旁邊一名執勤的警察,指著兩個記者囑咐了一句,便跑了過來。
“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