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倦鳥知返(1 / 2)

除了發動機的嘶吼、輪胎摩擦地麵的震鳴,還有不知是哪個金屬架連接處發出的“吱吱呀呀”吱扭聲,穿梭於鄉間公路的公共汽車搖搖晃晃且行且止,所過之處掀起一陣陣烏塵。

沿道路兩旁遍栽一棵棵粗細不均的刺槐,冠蓋著濃密深綠的葉子。樹後是廣柔的田野,綠油油,黃橙橙,足有一人多高的玉米桔頂垂著一簇簇黃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再遠處是黑黝黝逶迤延綿的山丘,山丘的後麵就是大海。

拉開車窗,一股田間特有的酥香,夾帶著一絲腥鹹,撲麵而來,說不出得舒適安詳。

呂天凡一大早就擠上了人滿為患、開往省城M市的火車,兩個小時後,在平度縣車站下了車。從平度火車站到長途汽車站,大約半個多小時的腳程。呂天凡一路行來,整座縣城與他半年前離開時,毫無變化。或許是中秋節國家法定假日的關係,街上的路人比平時少了許多。

呂天凡一路感慨,曾經試圖忘記的一幕幕又浮在眼前,卻遠沒有想象中那種觸景感懷的波動程度。忽又想起昨天昨日謝絕魏倩玉相約麗江的邀請,其實麵對魏倩玉勾人心魄的幽幽眼神,他是想答應的,卻鬼使神差地吐出那麼一句,也就在那一瞬間,他終於下了回家的決心。

假如時間可以倒流,他絕對會做出截然相反的選擇,那麼此刻,他應該同美麗的老板娘姐姐一道,以一副恩愛的姿態,坐在飛往麗江的航班上。

環周邊村鎮的長途汽車每一小時發一趟車,呂天凡坐在候車室內已經開始腐爛掉渣的木椅上,等了二十分鍾,終於登上了這輛幾乎趕上了他的歲數的汽車。

汽車喘著粗氣,停在路邊,撇下了孤零零的呂天凡和一堆行李,杯口粗細烏黑的排氣管子,“突突”嗆了幾聲,像是憋著勁咳痰,又像是放了個響屁,卷起一股黑煙,隆隆遠去了。

視野內看不見半個人影,遠近“啾啾”的鳥鳴,加上隱隱的波濤聲,凸顯了四周靜謐的氛圍。早晨還在喧囂的K市,仿佛陡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切顯得有些恍惚離奇,親切諳熟的感覺油然而生。

沿著黃土鋪就的羊腸小路上行,在綠樹掩映的半山坡,稀稀落落露出幾座石屋頂,每一座屋頂的煙筒都冒出嫋嫋炊煙。

推開虛掩的柴扉門,院子裏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頭上係著白毛巾,腰裏圍著圍裙,正端著簸箕,背對著院門灑雞食。

“他爸,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啊?飯還沒好呐。”

呂天凡樂了,放下行李,說:“媽,是我。”

母親一怔,猛回頭,黝黑的臉上立刻布滿了驚喜的笑容,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放下簸箕,全然不顧那窩子小雞蜂擁而上,用圍裙擦著手,迎上來說:“哎呦,兒子回來了。我說早晨這喜鵲在咱家叫個不停,你說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來,讓媽好好看看,嗯,瘦了,白了,咱兒子越長越俊溜了。”

“媽,我爸呢?”

“你爸又下地去了,過午了,馬上就回來了。哎,對了,你看我這腦子,你坐著等會兒啊。”

院子正中央的葡萄架地下,放著一張小方桌,邊上擺著木凳。呂天凡一頭悶葫蘆被母親按在凳子上,看著她興衝衝進了屋子。

不一會兒,母親從屋子裏出來,卻換了一件外衣,天藍的底色,綴滿了如星星般的白色花瓣。

“兒子,你看,多合適,好不好看?我就說,咱兒子的眼光就是不賴。”

呂天凡莫名其妙,遲疑地道:“媽,你這是……?”

母親坐到對麵的木凳上,笑著說:“瞧你這孩子的記性,這不是‘五一’的時候,你托你同學捎回來的嗎?媽記得你那個同學叫什麼來著?叫……歐陽,對,叫歐陽什麼的。她不認識路,還讓遲麗給領過來的。我就說嘛,你這孩子也真是,不聲不響就沒影了,打個電話也行啊,捎什麼東西。”

這回輪到呂天凡發怔,遲疑地問:“那個,遲麗還過來?”

“是啊,這不,前天還特意跑來了,送了幾盒月餅。要說啊,遲麗這閨女媽看著挺好的,你們都處了那麼長時間,怎麼說黃就黃了呢?”

“媽……”

“好了好了,媽不說了不說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媽不參合,兒子自己做主,總行了吧?哎,你那個同學,叫歐陽什麼的,這閨女……”

“媽……”

“嗬嗬,你瞧媽這張嘴,缺個把門的,不說這個了,兒子回來就是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