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車，四個人，一路說笑著往鎮子上去。
沿路遇見認識的人，聽說老馮氏去市裏玩兒，都羨慕的不行。
村裏多少老人這一輩子都沒出過鎮子，更別說去市裏住幾天，想都沒法想象。
一個是小腳沒法走路，二是家裏離不得人，小輩兒們都在外麵幹活，家裏的雞鴨鵝群豬都是老人們打理。
三百六十五天，一天都不得休息。
老馮氏去市裏玩的消息一下子在村裏傳揚開了，都說她老來得福，羨慕不來。
杜若和花九歌一大清早就在門口望著，早早就托人送來海蝦和魚，豬肉、小菜都是從蘭家帶回來的，比市場上的不知好吃多少倍，用不著買。
過年期間，班車都比平常貴一塊。
小森陪著祖奶奶坐在最前麵，蘭康寧則抱著小琳做到另一側稍後的位置。
慶幸老馮氏不暈車，看著路兩旁的變化，已經完全認不出哪裏是哪裏。
“變化還真是大呀，以前去青市的路全都是石頭路，趕著馬車也要一個多時辰呢。如今，這四個輪子的快多了。”
一個多時辰，就是近三個小時。
天哪！以前出門還真是不容易呢。
“祖奶奶，您以前的娘家在哪裏啊？”小森好奇。
“青市呀！”老馮氏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讓小森都不知該做何表情回應。
“那您為何從來不回青市啊？”小森不解。
“人都沒了，還回來幹什麼？”老馮氏語氣平平，可小森聽在心裏難受的很。
“不是還有我們嗎？”小森喘口氣兒，握著老馮氏的手，輕聲道。
老馮氏反手握住小森，“是啊，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踏上這塊地方了。”
小森靠著祖奶奶瘦弱的肩膀，“那您還記得自己以前的家在哪兒嗎？”
老馮氏笑，“自己家怎麼會忘記？當時被征用了，後來改成什麼公園了吧？”
小森驚得直接坐直了身子，“公園？天啊，不會這麼巧吧？花婆婆的家就在五棵鬆公園的後門……”
老馮氏咧嘴大笑，“哈哈哈，這五棵鬆還是我爺爺的爺爺栽下來的呢。以前，我們家的莊園就叫五棵鬆莊園。”
小森覺得自己簡直被雷劈到了，她敢肯定，自己爹媽絕對不知道祖奶奶的娘家到底多有錢！
“祖奶奶，等會兒我帶您故地重遊。”
老馮氏聽到這兒，心也活了。
就連早上說要來這裏住幾天的別扭，沒了。
那可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承載了兒時全部記憶的地方啊！
那裏有阿爹阿娘的叮囑，有老夫子的教導，兄弟姐妹的嬉笑打鬧，即便當初挨的鞭子，如今回憶起來，也是笑的。
已經不記得當初偷看的，是誰家的少年，隻記得那個讓姐妹幾個羞紅了臉的午後。
再回首，已過大半生。
小森說著說著，發現祖奶奶笑著笑著，竟然流淚了。
她是想起了什麼嗎？
小森不知道，也不敢去觸碰。
就像現在她，也毫無故地重遊的勇氣一樣。
一直到地方，小森才不得不喚醒陷入回憶的老馮氏，見她偷偷擦幹淚痕，抬頭眯眼看著冬日的天，灰撲撲的醜。
從車站到花婆婆家還有百來米的距離，老馮氏原打算走過去，結果蘭康寧一把直接背起來。
兩輛車，四個人，一路說笑著往鎮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