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事(2 / 2)

強裝的鎮定頓時瓦解,吳德兩眼發黑,抖著腿道:“你你你——”

任天扛刀在肩,順著他轉了一圈,懶洋洋地:“說,先從腦袋開始,還是腳丫子?”

看來這位是打算玩真的了,吳德四望,可憐的家丁早已像他一樣軟著身子,羔羊般任人宰割。難道今天不是大喜之日,而是我的忌日?吳德一陣絕望,忽然失去重心摔下馬背,頭被石頭硌著也不覺得疼:“好漢爺,好漢爺饒命!”

“我也想饒你,可當初你老爹可沒饒我的弟兄啊。”任天臉上浮現一絲悲愴。

“隻要饒我一命,多少錢都行!”

任天笑了,大人見著做了蠢事的孩子一樣的笑容:“行啊,我也不多要,給個國庫吧。”

“隻要我能辦到的!”吳德顫聲。

正僵持,那青年縱馬上前,壓低聲音同任天耳語:“差不多行了,你真準備殺吳聞啟兒子?死的就不止二百人。”

此人當真囉嗦,不過言之有理,任老大最服莫過一個理字,誰讓咱出生書香門第呢,要的就是英明睿智的君子風度。雖百般不願到底及時掉頭:“你們這些人我知道,窮得隻剩錢嘛。不過你走了,我這兒什麼都沒留下也不好看呐……”

吳德頓時有重獲新生之感:“您想留什麼就留什麼。”

任天聞言大笑:“那把新娘子留下吧。”

“行!”吳德幹脆得一個磕巴都不打。

“嘎——”他本來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對方如此爽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撓撓頭,終於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咦,老子還沒看過新娘子!”

土匪窩裏奔出兩騎,以罕有的熱情驅逐喜轎邊的家丁,掀開轎簾,把縮成一團的新娘子掏出來。喜帕早掉了,露出花朵似的小臉,黛眉彎彎,櫻桃小嘴,肌膚晶瑩剔透,嬌好如一切幹淨清澈的事物。

“牛糞啊你!”任天隻看一眼就憤慨了,指著吳德:“你小子不道德,明白不?娶這麼漂亮的老婆,難怪叫無德,奶奶的!”

“老大喜歡就留下。”眼下保命要緊,至於剛娶的媳婦,這個時候誰還管她。女人而已。

任天動了動胡子,斜眼瞧他:“我說,你是不是男人?”

“你是父母官還是土匪?”青年又小聲地發話了:“適可而止,搶完嫁妝,扯乎吧。”

任天同情地瞅了瞅舒蘭:“老子就是看不過眼,他媽的什麼男人啊,這女的有病吧?還不如嫁給老子嘛。”

青年的神情好象在說,無聊。掉轉馬頭,示意嘍羅搬走箱籠,周圍頓時忙開了。

“你的狗命暫時存在我這兒!”任天天生鄙視缺乏骨氣的男人,壞笑中拔刀,經過吳德身邊時閃電般一揮,一塊頭皮飛出老遠。對方一聲慘叫,捂著腦袋在泥地上打滾,那叫聲讓所有人通身一寒。

滿載而歸,土匪們原路返回,依舊塵煙滾滾,如來時肆意狂笑。

舒蘭看著他們走遠,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什麼時候落下的淚已經不知道了。這就是我的丈夫?一遍遍地自問這就是我的丈夫?為了活命將我拱手送給土匪的丈夫?這就是家人所說的“本事”?吳德依然在打滾,舒蘭隻用餘光掃視,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她要回家,這親打死也不成了!

可是……嫁出去的女子,又如何變成收回來的水?

馬蹄聲再次響起,已成為眾人的噩夢——任天帶著他的嘍羅們回來了。

“我說,新娘子,你男人實在不咋地。”他在舒蘭跟前勒馬:“老子當你男人怎麼樣?”

舒蘭不及答話,塵煙鑽進鼻腔一串咳嗽,驚懼與慌亂中隻顧搖頭。

“不要也得要,這樣跑回來多沒麵子。”任天伸手:“上來。”

舒蘭看著他胡子拉碴凶神惡煞的模樣,不知哪來的力氣拔腳狂奔:“救命啊!”玩命地跑,什麼也看不見,被一塊大石毫無懸念地絆倒了,整個身子撲在地上,痛到失去知覺,眼看著任天打馬追來,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果然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