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柴思事件》裏,鐵伊則細膩描寫了那名宣稱遭到挾持淩辱的高中小女孩的長相,尤其是她那對分得很開、有著嬰兒藍色澤的無邪眼睛。到《萍小姐的主意》一書,鐵伊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通過受邀到女校演講的女心理學家露西·萍小姐,放手把一張張高校女孩的臉孔告訴我們,包括高大、湛藍眼珠、很自然流露著真誠和俠義之氣的寶拉·耐許;包括長相接近完美、有著堅定嘴角、卻自詡不像現代人的臉的茵恩斯;包括滿臉雀斑、硬朗而嚴峻的臉龐如推土機的魯絲等等。而在《博來·法拉先生》一書中,鐵伊甚至還管到馬的長相和表情,她寫那匹神駿的黑馬提波,“高大俊美”但不曉得為什麼總覺得有點虛矯,而且眼睛還透出“自負”。至於鐵伊的最後一部小說《歌唱的沙》,病假中(這回不是摔壞腿,而是幽閉恐懼症)的格蘭特探長在步下火車時瞥見一名死去的年輕男子,有著一對“輕率的眉毛”,遂令他在療養期間始終對這次死亡揮之不去。

這回,在我們這部《一張俊美的臉》中,事情則起因於一張俊美無匹的美國人臉龐驀然出現在英格蘭鄉間,像石子丟入平靜的水中一樣,為原本安寧無事的鄉居世界帶來一波波的犯罪漣漪。

要提醒大家留意的是,這些長相和神情的描述絕非無關緊要的過場戲,相反,每一個都是書中最重要的凝視焦點,帶給書中偵探和書外讀者極其關鍵但無可言喻的啟示和理解——隻除了不是最終的有形證據。

列維—施特勞斯如是說

用長相和神情做判斷標準可靠嗎?不會百分之百可靠,但在人生現實之中,這卻是人們極自然,甚至不經意會自動實踐的事,比起星座之學更普遍也更隨時隨地——隻除了因此上過當的人諄諄提醒我們,千萬別拿它當確鑿不移的真理標準來看,它可能隱含了太多的雜質:偶然、巧合、觀看者的失誤和被觀看者的有意造假等等。所以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得小心謹慎使用,並最好不要讓它上升到理性論述的高度,更不可當它是科學。

然而,從相反一麵來說,若我們借用列維—施特勞斯在他《野性的思維》一書中有關科學和巫術的著名說法,我們大可不必大驚小怪,斥之為荒唐無稽,斥之為神秘迷信,斥之為反理性而掩耳不願聞,好像它是某種但凡有理智的現代人都不該存在的原始蒙昧念頭一般。

不,不是這樣。列維—施特勞斯說,這仍是人正常思維的一部分,它和我們源於歐洲的嚴格理性、科學思維有重合也有分歧之處。然而,所謂嚴格的理性、科學思維其實是一種以謹慎標示出界限的局部思維方式,它試圖把人類理性無法明確係統處理的混亂蕪雜部分擱置在外,沒有完整涵蓋人類正常心智活動的全部(比方說死亡,人類理性所能處理的部分就很少,但我們仍得時時麵對它)。因此,列維—施特勞斯寧可稱之為“平行”於我們的理性、科學思維的另一種有效的思維活動,而不是人類理性思維抬頭、科學根基確立之前的一種因陋就簡的替代物,當文明的太陽從人類心中升起之際就露水般瞬間蒸發無蹤。

《法蘭柴思事件》裏,鐵伊則細膩描寫了那名宣稱遭到挾持淩辱的高中小女孩的長相,尤其是她那對分得很開、有著嬰兒藍色澤的無邪眼睛。到《萍小姐的主意》一書,鐵伊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通過受邀到女校演講的女心理學家露西·萍小姐,放手把一張張高校女孩的臉孔告訴我們,包括高大、湛藍眼珠、很自然流露著真誠和俠義之氣的寶拉·耐許;包括長相接近完美、有著堅定嘴角、卻自詡不像現代人的臉的茵恩斯;包括滿臉雀斑、硬朗而嚴峻的臉龐如推土機的魯絲等等。而在《博來·法拉先生》一書中,鐵伊甚至還管到馬的長相和表情,她寫那匹神駿的黑馬提波,“高大俊美”但不曉得為什麼總覺得有點虛矯,而且眼睛還透出“自負”。至於鐵伊的最後一部小說《歌唱的沙》,病假中(這回不是摔壞腿,而是幽閉恐懼症)的格蘭特探長在步下火車時瞥見一名死去的年輕男子,有著一對“輕率的眉毛”,遂令他在療養期間始終對這次死亡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