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雖破，但至少是布做的，還勉強算得上是雙鞋子。
小乞丐看起來是個男孩，十五六歲，身子瘦小，臉抹了鍋灰一般，頭隻齊他鼻尖，頭發亂七八糟，像個鳥窩築在頭頂。
此時小乞丐正抬頭看著賴小章問道：“你是新來的乞丐？”
賴小章聽他聲音很細，低頭看他，食指指著自己鼻子，一臉驚疑，道：“小兄弟，你在和我說話？”
小乞丐點點頭，“嗯！這兒也沒別人了。”
賴小章嗬嗬笑道：“我雖是新來的，卻不是乞丐。”
小乞丐扯下他蓑衣上的一根草，道：“你穿得比我還爛，不是乞丐？”
賴小章無奈道：“穿得爛怎就成乞丐了？至少我穿得幹淨。”
小乞丐道：“那你可知剛才給你錢的人是誰？”
賴小章搖搖頭。
小乞丐道：“他可是雁鳴山莊莊主，江曼路。平時沒少給我們這群乞丐齎發些錢財，是臨江城出了名的大好人。”
賴小章看向此前那人走過的青石長巷，道：“那又如何？”
小乞丐冷哼一聲，道：“你若不是乞丐，他給你銅板幹嘛？”
小乞丐盯著已從他手裏冒出半個頭的銅板，又道：“江莊主向來隻施舍乞丐，你收了人家施舍的錢，那你就是乞丐。”
賴小章本不在意，可被這小乞丐如此一說，忽急得臉紅，忙將那幾枚銅板扔在了地上，道：“我說了，我不是乞丐，我是一個刀客。”
哪知小乞丐並沒理會他，忽夠下身子，手往地上一抄，連著銅板和土一起抓起塞進了懷裏，拔腿從他眼前跑了。
賴小章見他忽然跑了，登時有些懵，可片刻已反應過來。
他這是遇到小騙子了。
隻是他哪裏想得到，那家夥看起來還沒他年紀大，騙起人來倒是輕車熟路，不像是第一次了。
賴小章覺得自己已是夠機靈了，可這小騙子騙人並不賣慘裝可憐，倒是說幾句話就激將了他。
他這腦子一熱，還真就死要麵子活受罪，將那幾個銅板給扔了。
就連包子鋪的夥計見了，也朝他笑道：“小兄弟，你被那小妞給騙了。”
賴小章一聽，回頭問道：“小妞？”
夥計道：“那是個假小子，這條方街，可沒少人被她騙，那小妞腿短，你要追啊，倒也還追得上。”
賴小章說了聲多謝，就朝那小乞丐追了去。
夥計看他追了出去，隻覺逗樂，心想或許該早些說的，那才有趣。
方街上人潮洶湧，賴小章腰間畢竟撇了把刀，稍不留神就會傷了人，腳下自是比小乞丐慢了許多。
小乞丐身材瘦小，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像是腳底抹油，活脫脫一隻小狐狸，轉眼已淹沒在了人潮中。
賴小章見狀，索性不追了。
他的肚子又叫了，如今這少年既瘦弱又邋遢，就連自己也覺得自己好生狼狽。
“這混的究竟是個啥！”他搖頭暗歎道。
找了麵紅牆，他倚牆坐了下來，像是個落魄的年輕刀客。
說起他那柄刀，這十多日來，刀法也沒太大長進。
若一定要說有些長進，那隻有一種說法：吃飽後的賴小章能打得過三四個沒吃飯的賴小章。
他就坐在那牆角，偶爾有西北風吹來，都會覺得他可憐，毫不猶豫的灌進他嘴裏。
還好他麵前的街道行人漸漸少了，不至於風一吹，就吃一嘴別人腳下的灰。
那時有一條黃狗蹲坐在他對麵，他盯著那黃狗，黃狗也盯著他。
賴小章臉色暗黃，頭發上沾了些黃土，眼神迷離。
他還是看著那黃狗一動不動，那黃狗也看著他，兩者同時低下了頭。
一人一狗，神情完全一樣。
片刻，有人往黃狗麵前丟了半個肉包子。
黃狗朝他叫了一聲，咬著地上那半個肉包子，頭一扭，搖著尾巴開心的走了。
賴小章見狀，暗罵了一聲。
他隻能坐在牆下，低頭玩著蓑衣上的草。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瘦小的身子站在他麵前。
他抬起了頭來，眼前赫然是此前那個小乞丐，正雙手負在身後，低頭看他。
賴小章隻覺自己沒了力氣，無奈道：“怎又是你？我已身無分文了，你去騙別人吧！”
小乞丐伸出手來，手裏有兩個饅頭，遞到他麵前後，笑道：“給你吃！”
賴小章不解，問道：“你這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