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來自公司的注視已經遠去。
而這份注視會落在誰身上……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遠處的火球。
下一刻,大地再度龜裂,渾濁的地下水宛如長龍般噴湧而出。
然而恐怖的高溫令河水還未靠近就被蒸發得一幹二淨,甚至連霧氣也不剩多少。
隻聽見誇父大笑,“口渴口渴,不夠,再來再來!”
誇父逐日,渴,欲得飲,赴飲河、渭,河、渭不足。
整塊地麵被河水掀飛,地下水在半空中凝成一隻巨大的手掌,狠狠地拍向了那團火球。
這一次,白霧升騰。
海量的河水終於強行壓製了誇父的高溫。
“為什麼公司不來對付我們?”虞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甚至不惜直接喝下了治療藥劑來加速體力的回複。
“公司是死的,人是活的。”星元道長如是說道,“隻要世紀之花的力量沒有超過誇父,他就始終是公司眼裏最大的威脅。”
“那為什麼我們不能喚醒世紀之花?”
“得等。”星元道長看著遠處的白霧,對著虞兆說道。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他死。”星元道長言簡意賅。
在場的四人都怔住了。
“世紀之花的蘇醒需要極度漫長的時間,我們並不清楚它會在什麼時候蘇醒,我們唯一知道的是,盡量拖延得越久越好。”
“他知道?”
“他知道。”
眾人默然,看著那團已經黯淡不少的火球衝出了河水的包圍,衝向了天際的那輪太陽。
“他為什麼會參加這次行動?”虞兆不禁發問。
這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按照他對逐日者公會的了解來看,無論如何,誇父也做不出如此舍己為人的舉動來啊。
不是說好,逐日者公會都是在養蠱麼?
星元道長默然,他曾經向誇父發問,問的正是這類似的問題。
還不等他回答,場上異狀突生。
誇父的表現,令公司意誌從隨意地一瞥轉變為了正視。
更加磅礴的意誌朝著誇父湧去。
而誇父的腳下,山巒盡碎,已成汪洋。
氣蒸雲夢,波撼嶽陽。
公司調動了不知道多少範圍內的地下水才有了如今這番氣象。
每前進一分,火球便會黯淡一分。
而火球每黯淡一分,虞兆等人的心便會下沉一分。
誇父看上去,快要頂不住了啊……
這時,一圈若有若無地波動傳來。
那赫然是來自世界意誌的鳴響,或者說,來自公司的意誌。
雖然不通言語,可虞兆還是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
這是來自公司的疑惑,為什麼眼前的螻蟻居然有勇氣反抗。
這也是虞兆的困惑。
一個分明可以袖手旁觀坐等敵人作死失敗的對手。
一個將養蠱模式發揮到極致的公會會長。
一個信奉著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強者。
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選擇和公司意誌正麵對抗?
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選擇和敵人攜手?
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選擇坦然赴死?
然而,公司的疑惑換來的卻是誇父的大笑。
原本黯淡的火球這一刻再度燃燒,白茫茫的水汽再度一掃而空。
“我是太陽!”
那是無比耀眼的光芒,甚至比太陽光芒還要刺眼。
曉峰燃燒性命都能化作那抹溫柔的夜色,難道他就不會?
這一刻,天空中隻有一個太陽,那就是誇父。
逐日者誇父,終於停下了他的腳步。
他,成為了太陽。
似乎有意為之。
他的聲音隔著茫茫遠的距離。
隔著山巒崩碎的轟鳴聲。
隔著蒸騰水汽。
照樣清晰入耳。
“若能當人,何必養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