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不來了。”
“想不來,還是來了!”
瑞雲很高興。雖然隻見了兩麵,已經好像很熟了。山南海北,琴棋書畫,無所不談。瑞雲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那麼多的話,賀生也很少說話說得這樣聰明。不知不覺,爐內香灰堆積,簾外落花漸多。瑞雲把座位移近賀生,悄悄地說:
“你能不能想一點辦法,在我這裏住一夜?”
賀生說:“看你兩回,於願已足。肌膚之親,何敢夢想!”
他知道瑞雲和蔡媽媽有成約:人由自選,價由母定。
瑞雲說:“娶我,我知道你沒這個能力。我隻是想把女兒身子交給你。以後你再也不來了,山南海北,我老想著你,這也不行麼?”
賀生搖頭。
兩個再沒有話了,眼對眼看著。
樓下蔡媽媽大聲喊:
“瑞雲!”
瑞雲站起來,執著賀生的兩隻手,一雙眼淚滴在賀生手背上。
賀生回去,輾轉反側。想要回去變賣家產,以博一宵之歡;又想到更盡分別,各自東西,兩下牽掛,更何以堪。想到這裏,熱念都消。咬咬牙,再不到瑞雲院裏去。
蔡媽媽催著瑞雲擇婿。接連幾個月,沒有中意的。眼看花朝已過,離三月十四沒有幾天了。
這天,來了一個秀才,坐了一會,站起身來,用一個指頭在瑞雲額頭上按了一按,說:“可惜,可惜!”說完就走了。瑞雲送客回來,發現額頭有一個黑黑的指印。越洗越真。
而且這塊黑斑逐漸擴大,幾天的工夫,左眼的上下眼皮都黑了。
瑞雲不能再見客。蔡媽媽拔了她的簪環首飾,剝了上下衣裙,把她推下樓來,和老媽子丫頭一塊幹粗活。瑞雲嬌養慣了,身子又弱,怎麼受得了這個!
賀生聽說瑞雲遭了奇禍,特地去看看。瑞雲蓬著頭,正在院裏拔草。賀生遠遠喊了一聲:“瑞雲!”瑞雲聽出是賀生的聲音,急忙躲到一邊,臉對著牆壁。賀生連喊了幾聲,瑞雲就是不回頭。賀生一頭去找到蔡媽媽,說是願意把瑞雲贖出來。瑞雲已經是這樣,蔡媽媽沒有多要身價銀子。賀生回餘杭,變賣了幾畝田產,向蔡媽媽交付了身價,一乘花轎把瑞雲抬走了。
到了餘杭,拜堂成禮。入了洞房後,瑞雲乘賀生關房門的工夫,自己揭了蓋頭,一口氣,噗,噗,把兩枝花燭吹滅了。賀生知道瑞雲的心思,並不嗔怪。輕輕走攏,挨著瑞雲在床沿坐下。
瑞雲問:“你為什麼娶我?”
“以前,我想娶你,不能。現在能把你娶回來了,不好麼?”
“我臉上有一塊黑。”
“我知道。”
“難看麼?”
“難看。”
“你說了實話。”
“看看就會看慣的。”
“你是可憐我麼?”
“我疼你。”
“伸開你的手。”
瑞雲把手放在賀生的手裏。賀生想起那天在院裏瑞雲和他執手相看,就輕輕撫摸瑞雲的手。
瑞雲說:“你說的是真話。”接著歎了一口氣,“我已經不是我了。”
“我以為你不來了。”
“想不來,還是來了!”
瑞雲很高興。雖然隻見了兩麵,已經好像很熟了。山南海北,琴棋書畫,無所不談。瑞雲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那麼多的話,賀生也很少說話說得這樣聰明。不知不覺,爐內香灰堆積,簾外落花漸多。瑞雲把座位移近賀生,悄悄地說:
“你能不能想一點辦法,在我這裏住一夜?”
賀生說:“看你兩回,於願已足。肌膚之親,何敢夢想!”
他知道瑞雲和蔡媽媽有成約:人由自選,價由母定。
瑞雲說:“娶我,我知道你沒這個能力。我隻是想把女兒身子交給你。以後你再也不來了,山南海北,我老想著你,這也不行麼?”
賀生搖頭。
兩個再沒有話了,眼對眼看著。
樓下蔡媽媽大聲喊:
“瑞雲!”
瑞雲站起來,執著賀生的兩隻手,一雙眼淚滴在賀生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