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回想這一切時，身後傳來一團幽冷的氣息，沈湘幽幽地問：“在想什麼呢？”我這才發現，開著的水龍頭一直在流淌，水已經從洗菜的池子裏溢了出來，流到了地上。我連忙關了水龍頭，拿拖把拖地。
“就這些，你自己看。”因為連日吵架，我沒有心思哄她。
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全身一陣，我跑到洗手間，鏡子裏映出我慘白的臉，下巴上，一道細小鮮紅的裂縫，像血痕般出現在那裏。
裂縫，一道又一道裂縫出現在她身體上。縱橫交錯，她的手臂搖搖欲墜，終於掉了下來，她的耳朵掉了，接著是大腿……淒厲的慘嗥掩蓋了哢嚓之聲，掉下來的軀體仍舊在產生新的裂縫，她的臉終於在五道裂縫的綜合作用下分崩離析，我看到她最後露出的表情仍舊是哀怨——沒有恨，隻有哀怨——她碎裂成無數的碎片，我滿頭大汗，心跳如鼓，仍舊在罵——碎片又碎成更小的碎片，繼續碎，繼續，直到完全消失，再也沒有動靜。
生存還是死亡？我無時無刻地想著這個問題，家和外麵的世界，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召喚著我。我這麼年輕，這麼強壯，最終，我仍舊是想活下去。
哢嚓，又一道。沈湘憤怒地捂著臉看著我：“再等等？你是不是不關心我啊？”
傷痕——或者該說是裂縫——裂縫不斷出現在沈湘臉上，她的臉仿佛隨時會碎裂。這種情況讓我們都陷入了恐懼和絕望之中，我們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你臉上怎麼回事？”我連忙湊近去看。
真美好，就像脫去了一件緊身衣。
哢嚓。
這聲音讓我心驚膽戰，我渾身抖了抖，隻聽沈湘幽怨地說：“你明明在想事，為什麼不承認？”
哢嚓哢嚓哢嚓。
“我早就討厭你了。”我飛快地、不停嘴地朝下說，“你自尋煩惱，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自己疑神疑鬼，我對你這麼好，你沒有半點感激，反而處處刁難，我欠你的嗎？你有什麼了不起嗎？你……”我頭腦興奮而空白，各種毒藥般的語言迅速從嘴裏飛出。
我有些心悸，有一個瞬間，我甚至想終止我的計劃。但，看到她臉上的裂縫，我又下定了決心——我不可能和這樣一道裂縫同床共枕，那樣真是生不如死！
這讓我下了決心。
我開始感到驚慌，不顧她的反對，把她拖到鏡子前，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她也慌張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聲響格外劇烈，我看到沈湘露出震驚的表情——我從來沒有這麼對她說過話，這麼久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我溫柔，我看到這句話產生的巨大衝擊——她的臉上出現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大裂縫，大概有一支圓珠筆那麼粗那麼長的裂縫，哢嚓一下就出現了，就像臉上被人猛然劈了一刀。
“別碰我！”沈湘摸了摸左臉，還在生氣。
時間就這麼一秒一秒、一分一分、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一天又一天地緩慢流淌。每一天都是煎熬，我不明白這樣生存的意義何在。我害怕沈湘，她就像是日本鬼片裏那種幽怨的女鬼，死死纏住我，我總有一天要被她纏死！
“沒有想什麼。”我對沈湘說。
我想離婚，真的，很想，特別想，可是我不敢說——我不敢想象，當我說出“離婚”這兩個字時會發生什麼事，也許，她會真的裂成兩半？
我再次發誓我是個善良的人，今後我也會繼續做一個善良的人，但我，但我必須殺了沈湘！
我的興奮之情持續到早晨，一直到上班，到公司，我始終精神煥發。
我該怎麼回答呢？
她敞開睡衣，從肩膀到腹部，一道巨大的裂縫出現在她身體上。她在劇痛中淒慘地嚎叫起來。
不僅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地活，不是這樣被柔軟灰塵埋沒和窒息的日子，不是用我餘下的美好生命和一個女鬼陪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