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緋色的陽光灑滿全城。大雪剛停,街上行人很少。整個赤雪城一片寧靜。
城南某處,鬼麵叼著一根青草悠然的躺在某個小山坡後麵。遠處,新鮮出爐的“赤雪殺手排行榜”第一殺手折空正在與一群競爭者浴血奮戰。草地上不時騰起陣陣紅霧。
赤雪的天空似乎感受到了這一場殺戮,天色愈紅,開始輕微地起風。
羽杉正懶洋洋地斜倚在一棵樹下,眯著眼看天。風輕輕地吹來,他微微轉頭,看著琴兒。在陽光照射之下,她晶瑩得幾乎透明。風吹動她的頭發和略顯寬大的衣服,使得她纖細的身體就像要被風吹起來一樣。羽杉不由想起初遇琴兒的那天:風很大,琴兒坐在一堵牆上,低頭撥弄琴弦。她的頭發、衣服都隨風狂舞,又瘦又小的身子幾乎就要被風吹走。就在那一刻,羽杉心中湧起了強烈的保護欲。於是他攀上牆頭,問她:“你這樣,不冷麼……”
想到這裏,羽杉站起身來,將琴兒從皓月背上抱了下來。白色的駮馬輕輕晃了晃頭。琴兒臉紅了一下,咬著羽杉的耳朵:“哥哥……”“嗯?”“為什麼突然抱著我?”羽杉笑道:“我怕我的小琴兒被風給勾引走啊!”“討厭啦!人家哪有那麼瘦!”琴兒嬌嗔道。“唔——”羽杉將她稍稍推開,“讓我好好看看。”“討厭!”琴兒生氣了。捶打著羽杉的肩膀。“嗬嗬……”羽杉笑著任憑她打,將她擁入懷中。
殺!殺!殺!折空手下更不容情,數招放翻數名殺手,衝出重圍,向北逸去。鬼麵吐掉青草,站起身來,朝還未回過神的一眾殺手衝去。雖然沒必要殺他們,但少一些競爭對手總是好的,起碼自己的生意會好很多。鬼麵如此想著,一雙紅色匕首揮舞不停,紅霧重新升騰。
空中紅雲愈厚,赤雪紛紛揚揚地落下。
赤雪城下雪的時候是不刮風的,即使有風也會在雪花墜落時停下。所以雪花都是直直地從空中落下,不帶一絲感情。有人說這是怨氣所致。所以下雪的時候很少有人出門。但是也有列外,琴兒就很喜歡下雪的日子。每逢下雪,她都會獨自行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羽杉問她為什麼這樣。琴兒就麵向窗子,道:“哥哥,你不覺得這雪很美嗎?”然後她又轉過身來,看著羽杉的眼睛,接著說道:“我知道這雪是怎麼來的。那些逝去的人把他們的靈魂、夢想還有希望,都化作這赤色的雪花片片灑下。走在這樣的雪中,我很快樂。”羽杉走到她身邊說:“你就不怕沾染一身怨氣嗎?”琴兒道:“雪是沒有怨氣的。有怨氣的,怕是人心吧。”羽杉笑著敲了敲她的頭:“琴兒,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的小腦袋在想些什麼。不過,既然你說這雪很美,那我們就出去走走好了。”
突然落在臉上的雪讓折空停下了腳步,前方就是孤燈渠。他小心地向前挪動,腳步聲響起,他霍地轉身。一名身披白裘的女子從孤燈巷走出,看到折空,似乎也吃了一驚,從背上拔出一雙劍來。洛虎婷!認出來人,折空心中一驚。
洛虎婷本身修為並不足以讓人產生懼意,雖然她的結義兄長鐵鏡先生、大哥洛虎丘與追求者月鎧都是赤雪名重一時之人,但也無法時時在她身旁。令人忌憚的是那個無時無刻不跟在她背後的影子,惹她的人十之八·九都被他暗中處理掉了。
念及這裏,折空趕緊側過身來,將右手藏在身後,站在原處。在赤雪城,這是表達善意的一種方式。果然洛虎婷見狀亦收起雙劍,迅速側身而過。而一股若有若無的壓力也隨之而去。折空呼出一口氣,卻發覺呼氣聲此起彼伏。有埋伏!折空暗叫大意,朝孤燈渠畔狂奔而去。
鬼麵優哉遊哉地跟在他後麵,附近暗潮湧動,窄巷、屋頂不時有各種裝束的殺手疾步而過。“看來這折空倒是搶手得緊,”鬼麵心中暗笑,“也不知是誰編了這麼個排行榜,這不是坑人呢麼!”不過既然他們樂此不疲,而自己又不是什麼濫好人,那就由他們去吧!
突然起了風。鬼麵心中一凜,這個時候起風,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這不是風,而是殺氣,毫不收斂的殺氣!鬼麵伏在簷下,謹慎地四下張望。東邊屋頂上一黃一紫兩道身影掠過。“我說怎麼這麼大殺氣,原來是她們,”鬼麵陰陰一笑,“折空啊折空,你自求多福吧!”說著他翻身躍上屋頂,遠遠地綴在那兩道身影之後。
“呼——終於完了!”放倒最後一個對手,折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接連不斷的拚殺,讓他這個“第一殺手”也有些吃不消。說到第一殺手,他便心中暗恨:這誰吃飽了撐的編這麼一個排行榜!本來自己對名列第一還有些沾沾自喜,可當他在排行榜公布的那天下午接到第一支袖箭之時,就猛然明白過來:這是一個陰謀!果不其然,接下來的這幾天,行刺、暗殺、下毒、狙擊甚至蒙汗藥、打悶棍、美人計,無數殺手各施手段,務要置他於死地。四五天下來,折空隻感覺就像過了四五年,身心俱疲。“不過我還是贏了,”他這樣想,“我是第一!”他一邊安慰自己,一邊盤坐地上,運氣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