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邊境卞州,初春裏新發的草木像南方的新柳,細細的嫩綠色隱含著勃發的生機,這一片綠色為城裏飽受戰火紛擾的民眾帶來了一些慰藉。婦孺們開始三三兩兩的來到田間野地,播下新一年的種子或找些初長的野菜,畢竟在物資匱乏的戰亂期間,哪怕熬個野菜粥也是難得的美味。
赤西的軍隊在最近一場對決中失敗,原本黑壓壓直逼卞州城的大軍被打得七零八落,不甘又無奈的退去數十裏。
大晟將軍石川海一邊整頓著邊防哨崗等事,一邊也難得大方,讓將士們享受短暫的輪崗製,在上一場戰爭中取得勝利的將士們,終於得以喘息。
這兩天,城裏各處都能看到便服與軍服混穿的男人們,一小群一小群的湊在一起,賭博是萬萬不可的,但喝酒喝茶、聊天說地也是不錯的閑暇時光。
城西官辦書信攤位上,更是從早到晚排滿了隊伍,識字的自己拿來書信要幫忙遞送,不識字的則輪著口述些自己安好,要父母妻子多添衣加飯之類的囑咐,代筆先生洋洋灑灑喜上眉梢,不時總有那內心情意綿綿的將士,紅著臉說出幾句情話,一起排隊的同袍好友便毫不留情的放肆嗤笑起來,若是閉上眼睛聽著這一陣陣的笑聲,大約誰也想不到這裏是隨時有人喪命的邊關戰場。
雖然嗤笑歸嗤笑,但誰不曾偷偷感慨古來將士幾人還,於是前一刻嗤笑著的人輪到自己時,也是紅著臉或紅著眼,把該說的想說的都趕緊說了。
茶館裏也熱熱鬧鬧的不同往日,男人們圍坐暢談暢飲,既服兵役,便是休息也總是放不下戰場,
“今天又看到軍隊過來了,沒記錯的話,這已是第六次增加駐兵了吧……”一個中年男子端著茶杯對同伴說著,成熟淡漠的表情裏有隱約的擔憂,他的小臂從寬鬆的便服中露出來,半個鷹爪紋身若隱若現。
從過去數十年開始,赤西就在邊關騷擾不斷,一直是大晟最大的敵人,尤其從大晟上任皇帝開始,更是從劫掠一番就走逐漸演變成攻城略地,囂張殘忍罄竹難書。
十幾年前,新帝即位,赤西趁機一路從卞州進攻,連破三州直逼苑州,眼看就要破城壓兵景都,將門世家石宇樓以中年之齡,被皇帝任命為清西將軍,從景都出發,一路往北,數年努力才換來卞州重歸版圖,但自己也在宛州混戰中不幸罹難,當時隨他一起出征的長子石川海襲了清西將軍的爵位,臨陣發誓要將赤西打回去才算完。
石川海當時不過十九歲,但勇猛果敢頗勝其父,數次短兵相接都大勝而歸,很快便士氣大振。
另一個不得不提的,還有當年石宇樓帶在身邊時年僅九歲的大晟六皇子容旬,在石宇樓罹難之時,以十三歲的弱齡披甲上陣,配合石川海完成了人生的首次大捷。隨著他逐漸長大,身披銀甲衝鋒陷陣的英姿越發濃烈,每一次持劍殺敵的故事至今依然是將士們的回憶。
這個長相秀氣,扔在戰場上顯得十分單薄的少年,現在已經是大晟將士們最敬仰和信任的主心骨。
五年時光轉眼即逝,容旬和石川海已經完成石宇樓當年遺願,將卞州牢牢控製在大晟軍力之下。
為了永絕後患,大晟現任皇帝便開始不斷將軍隊派往這裏,甚至大有將這裏當成新兵訓練場的意圖,時不時派一堆人來,讓將領們帶著廝殺兩場就調回景都或南部藩地。
隻是可憐了邊關將領們,要一肩扛起兩個重擔,更何況大家皆知皇帝不喜愛六皇子,當年若非石將軍帶了出來,隻怕在那宮裏得吃不少苦頭,即使是現在,守衛國門不僅被當成他應盡的義務,偶爾新兵損失過大,便免不了被朝廷斥責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