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寧慧果然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上的石刻——那是一個頗為奇怪的場景,一個瑪雅男人坐在地上,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臂,可他的脖子上沒有腦袋,而是九條放射狀排開的長蛇。他的右邊,站著另一個瑪雅男人,那人一手握著一把黑曜石短劍,另一隻手中,卻攥著一個人的頭顱!
“這是什麼?”她問,沒有感到自己的語調有些迫切,與先前已經截然不同。“按照聖城奇琴伊察的規矩,球賽結束後勝方的隊長要被負方隊長殺掉祭神,”
長庚慢慢地說,“因此這不僅是比賽,還是瑪雅人最喜歡的殺人祭祀儀式之一。”原來,左邊那個人的頭正是被他的對手砍掉的,他脖子上噴湧出的不是長蛇,而是鮮血!意識到這一點,錢寧慧心中一驚,眼神迅速偏轉,轉到了圖片的右上方——那裏雕刻著一個比賽用的橡膠球,橡膠內包裹的,乃是一個人類的頭骨!
是的,勝方隊長的腦袋被砍下來後,會被製成球供後人比賽,他的獻身也被看作羽蛇神賜下的無上榮耀……錢寧慧的腦袋裏忽然冒出這個念頭,一時也分不清這是從《西洋餘生記》中聽來的,還是自己潛意識深處想起來的。她輕輕呻吟了一聲,感到自己的臉頰火一般地燙手。
“古代瑪雅人和阿茲特克人一樣,都是嗜血的民族。每當祭祀的日子來臨或是有重大事情發生,他們都要殺死人牲向羽蛇神或其他神靈獻祭,”長庚說著,圖片已經切換成了一座雄偉的石砌建築,“奇琴伊察的庫庫爾坎金字塔,新世界七大奇跡之一,也是當年聖城祭司屠殺大量人牲的地方。”
雖然過去在電視和網絡上看過瑪雅金字塔的照片,但這一次錢寧慧的感覺大不相同。大概是認同了自己聖城祭司家族後裔的身份,她越發覺得這座棱台形的建築宏偉壯觀,散發著神秘古老的誘惑,讓她恨不得立刻飛越千山萬水,去墨西哥親眼看看昔年瑪雅人建造的奇跡。
屏幕很大,圖片的像素也高,整個庫庫爾坎金字塔的細節都一覽無餘,錢寧慧甚至可以看到塔頂手捧石盤的神像和沿著台階鋪陳而下的羽蛇神雕塑,那個造型和中國商周時青銅器上的龍紋頗有相似之處……
正看得入神,圖片忽然被長庚關閉了。“靠在沙發背上,放鬆一點看。”見錢寧慧聽從自己的吩咐往後一靠,不複方才緊張的姿勢,長庚見時機成熟,便點開了視頻播放器。
這是一段拍攝精美的視頻,看樣子是從某個電影中節選下來的。視頻上,成千上萬的古代瑪雅人聚集在庫庫爾坎金字塔下,群情激動,載歌載舞,仿佛過節一樣興奮。金字塔頂端的神廟裏,端坐著一些裝束華貴的男男女女,站在他們之前的,便是聖城大祭司了。
很快,鏡頭離開了那群衣飾華貴繁複的貴族和祭司,移到了一群被武士們圍攏在神廟角落、幾乎赤身裸體的男人身上。從長相來看,他們都是瑪雅人,鼻子和耳朵上與其他人一樣穿刺著牙雕或木雕,但是他們的身體都抹上了一層奇怪的藍色塗料,神情也緊張驚恐,與金字塔下那些狂歡般的瑪雅民眾大相徑庭。
藍色的人……錢寧慧恍惚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好像是在《西洋餘生錄》裏麵也提過,塗上藍色顏料就表示成了祭祀儀式上的人牲……人牲!
這兩個字仿佛煙花一樣在她腦海裏炸了一炸,讓錢寧慧驚出了一身冷汗。視頻裏頭戴猙獰麵具的助祭們也走向那群塗成藍色的人,隨意將其中一個體若篩糠的男人拉到了金字塔頂的平台正中,正正地麵對著塔下翹首觀望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