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思考,為什麼法律會成為這樣,它可能的結果是什麼,法律是否可以或應當是其他樣子。我們知道,正當的目的,必須通過正當的手段來達成,於是,我們理解了公法上的比例原則。我們學習過紐倫堡審判和東京審判,學習過拉德布魯赫、富勒和哈特的學說,也學習過刑法上的共同犯罪理論,所以我們知道,在道德上,甚至在法律上,所謂“履行職責”、“執行命令”甚至“執行法律”,並不能簡單地成為免責的理由。我們要忠實於法律的目的與價值來解釋法律,也知道法律本身,包括法律價值本身,同樣是反思、批評的對象。
所有這些,都需要獨立、謹慎、理性的思考。而法律人的這種思考的訓練、這種思考的能力,是中國最稀缺、最寶貴的。
可是,當你走出校園,進入法院、檢察院,進入政府,進入律師所、銀行、企業、跨國公司,你隻是或大或小的社會機器中最新的零件,也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當然,你會成長,但是仍然不能擺脫這種宿命。即使你變得更加重要,也仍然隻是一個零件而已。在學校,你的觀點隻要言之成理就可以獲得高分。可是,走出校園後,你的觀點必須要服從領導、服從機構,甚至,你連提出自己觀點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你唯一的任務就是執行。
毫無疑問,對權威的服從是一個社會、特別是現代社會得以運轉的必要條件。但是,仍然請你記住,不要忘記思考。請你記住,不要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思考能夠讓你努力去辨別是非,讓你知道羞恥,讓你和各種聲稱的真理保持距離,讓你不會簡單地服從。思考,還可以讓你迸發出力量。
當然,阿倫特的理論,不應當成為對普通人進行道德綁架的工具。社會充斥著各種問題,我們無法成為事事“較真”的刺蝟。也沒有人有資格要求我們成為英雄、烈士。我們隻是普通人,都需要一份工作來賺取收入、獲得體麵的生活,我們希望自己的職位能夠晉升,獲得社會的尊重。我們都希望家庭平安,而不是生活在恐懼之中。這些都是最正當的需求。
但即使如此,或者,正因為如此,我希望你們,作為一個普通人,不要喪失了思考的能力。讓你的良知如同剛剛走出校園時一樣新鮮、一樣敏感。並且,把它傳遞給你的下一代,傳遞給身邊的人。如果你感到了良心的折磨,請保持這種折磨,因為那是你還活著的最好證據。
我希望,如果代價可以承受,請堅持你的專業判斷、堅守你的良知,不要淪為任何人、任何組織的馴服工具。各種社會體製都有反映意見的渠道,你有沒有妥當運用,而非僅僅因為擔心領導不高興而保持沉默?
一個尖銳的問題是,如果一個體製讓你良心上的衝突達到極限,並且你無力改變體製,你會怎麼選擇?
你們要思考,為什麼法律會成為這樣,它可能的結果是什麼,法律是否可以或應當是其他樣子。我們知道,正當的目的,必須通過正當的手段來達成,於是,我們理解了公法上的比例原則。我們學習過紐倫堡審判和東京審判,學習過拉德布魯赫、富勒和哈特的學說,也學習過刑法上的共同犯罪理論,所以我們知道,在道德上,甚至在法律上,所謂“履行職責”、“執行命令”甚至“執行法律”,並不能簡單地成為免責的理由。我們要忠實於法律的目的與價值來解釋法律,也知道法律本身,包括法律價值本身,同樣是反思、批評的對象。
所有這些,都需要獨立、謹慎、理性的思考。而法律人的這種思考的訓練、這種思考的能力,是中國最稀缺、最寶貴的。
可是,當你走出校園,進入法院、檢察院,進入政府,進入律師所、銀行、企業、跨國公司,你隻是或大或小的社會機器中最新的零件,也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當然,你會成長,但是仍然不能擺脫這種宿命。即使你變得更加重要,也仍然隻是一個零件而已。在學校,你的觀點隻要言之成理就可以獲得高分。可是,走出校園後,你的觀點必須要服從領導、服從機構,甚至,你連提出自己觀點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你唯一的任務就是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