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和沉默
老歌是昨天的情書,回憶是舊了的時光。有一天,我們都會老去。當昨天落幕了,我心記取的,仍是過往的溫柔。
寫桃花,想起一首老歌《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算是一代人的情歌。時至今日,偶爾看見蔣大為叔叔出現在舞台上,依舊孜孜不倦熱情洋溢唱著這首歌。說實話,這歌真是老得掉牙,老到“80後”搖頭,“90後”“00後”直接聞所未聞。假如一不小心聽了,看了歌詞,一準發笑,覺得那腔調是土裏刨出來的古董。
那個時代情意靜默,表達質樸。那些話,今時看來,激情澎湃得讓人渾身發毛,深摯得簡直是刻意煽情。這首歌不是這個年代的年輕人可以遭遇的,當年卻結結實實感動過一代人。
古人有詩詞,今人有歌曲。這兩者當然不可等值而觀。詩詞在流傳的過程中,經歲月打磨,被曆史潤澤。因其簡靜,愈見深邃。古人寫詩詞,沒有商業的考量,為抒情言誌,為比拚才華,加上對時光萬事固有的崇敬之心,勢必比今人珍重。言語格律的限製也使得雕琢成為必然,容易出精品。而流行歌曲,尤其是眼下的流行曲目,多半是商業的產物,潦草之作,往往不知所雲,上品難得。
但亦不必一味厚古薄今。每個時代有自身的表達習慣,技巧意境或有高下之別,情意卻別無二致。不可否認,這些歌裏也有經典傳世之作,伴隨我們許多年華,悄然附著了濃重記憶。
誰不曾拿著一本筆記本,一字一句認真抄下那些曾令人身心溫暖、蕩漾的話語——珍而重之收藏,真心以為會留存到老。我們都曾那樣年少。那些聽著情歌流眼淚的年紀,從遙遠的歌聲裏,捕捉到自家的情愫。少年人幽盛如芳草的心思,星星點點,吹了又生。橫豎撇捺間書寫的,是當時自覺沉重卻無力言說的心事。
昨天和今天,像兩片依偎在一起的花瓣,難以輕易割舍。歲月瀲灩如流光,長河冷月,亦遠亦近。與時光對望的姿態本身就令人悵惘。如果還能憶起細瑣舊事,偶然還會被一首歌觸動心腸,默默失神,即使丟棄了當年的筆記本,亦會明白,舊日雖逝,情懷不遠。
我至今仍會不斷被許多歌打動。不與人對話的時候,許多情緒從心底探出頭來又縮回去,它們需要被引誘。音樂就是我設下的誘餌,隨我跋涉在寫作之路上。有時,曲與文字的糾纏,暗藏靈契,是寫作的助力。音樂妖嬈、莊嚴,文字凝潔、遼遠,情緒盤結在一起,暗中指向未明的境界。指引我寫完一篇篇文字的,正是我這些年收藏的許多音樂。
那麼多輾轉而沉默的時刻,內心沉寂又萬馬奔騰,無言以對。那些無處安放無處言說的情緒在融進文字之前有了安置。
陳舊老歌猶如古老的橋梁,雖然不再新鮮,亦不再常用,仍不失為一種親近了解、重新麵對過往的方式。看到影像,會恍悟,會失笑,哦,原來時光真的爬過了皮膚,無聲卻有痕地溜走了。
晨鍾暮鼓催人老。當年的他們、當年的我們這麼清純,這麼天真,這麼幼稚,這麼土氣啊!
我聽很多父母跟我抱怨孩子難教,不願和父母溝通。代溝橫亙,隔代人之間彼此質疑,疏於溝通,各自固執己見,強硬的態度增添了表達的難度,似是而非的言語不單不能佐證觀點的正確,反而更讓矛盾激化,互不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