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文化對栓虎的問話開始還頗有耐心地給予回答,但很快就顯得不耐煩了。他用鼻腔哼哼著,甚至沉默不語。我衝著栓虎擠擠眼,想讓他停止這樣的追問,但栓虎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依然那麼執著地刨著根問著底。項文化終於忍無可忍了,但他沒有當場發作。他站起來,聲稱要去衛生間,但起身時卻用手暗暗抓一下我的腿。我隨他走出門外,項文化沉著臉衝著我說,這是請他吃飯嗎?這是請他吃炸藥,他都快爆炸了!我忙向他道歉,說我們村長的素質比較低,農民嘛,不會說話,希望他不要介意。項文化扭扭嘴,說他看栓虎有點兒心理變態,竟問一些不著邊際的下流問題。我說對不起,對不起。項文化說沒關係,但他卻要走了。
就在項文化即將邁步離開的時候,劉奇卻從包間裏走了出來。劉奇已經聽到項文化要離開的話語,於是他一把拽住了項文化的衣袖,並聲稱項文化絕對不能走,走了就等於拿巴掌抽打他的臉呢。項文化一定要隨他們去開陽縣,一定要去高台鄉!開陽不富裕,但高規格接待項文化還是拿得出錢的。
栓虎和趙曉輝從包間裏走出來,他們附和著劉奇,並說不去不行,不去不行。栓虎意識到自己在言語上對項文化有一定的冒犯,於是連忙道歉,說自己沒有什麼惡意,隻是覺得省長的生活相當神秘,他隻是出於好奇而已。項文化說不去,真的不去!後天就是他的生日,一幫子朋友早已經躍躍欲試,嚷嚷著給他過一個別致而隆重的生日。劉奇說在高台過生日不是更有意義嗎?他可以把開陽縣的儀仗隊邀請來,把開陽縣劇團邀請來,把四處遊蕩的河南馬戲團邀請來,到時候進行個大規模的慶祝活動,讓高台鄉的那些農民,給項文化進行跪拜。項文化笑了,說若那樣,自己可不成了神了?栓虎說項文化就是神嘛,不,比神高多了!神看不見摸不著,他給人能帶來什麼?對待神,節日期間最多給他燒幾遝紙,插幾根香,應付應付差事;但對項文化卻不同了,那可是全心全意地敬拜啊!
項文化說不了,不了,他還有別的事情。
劉奇一個勁兒地把項文化叫兄弟,以一種很罕見的哀求的語氣,請求項文化無論如何跟他去。項文化去衛生間,他也尾隨到衛生間;不過,他沒有進去,和栓虎分別把守在門的兩旁。劉奇讓我勸勸項文化,說好不容易撈到一條大魚,怎麼能讓他輕易地漏網?
項文化一從衛生間裏出來,他的胳膊立刻被劉奇捏住了。項文化有點兒不高興,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再這樣他就報警了。但劉奇還是不鬆手,並在項文化的腮幫上親了一口,說兄弟你還能這樣嗎?你哥是愛你,才舍不得鬆手,你以為你哥真的想害你?你一定要跟哥去,哥要讓你見識一下哥的義氣!
劉奇邊說邊塞給趙曉輝一遝鈔票,讓他埋單結賬,而他依然拽著項文化不鬆手。拉拉扯扯到酒店門口,項文化還是不願意去,劉奇又從皮包裏取出一遝錢,強行塞入項文化的口袋,說小意思,小意思,算項文化的出場費吧。項文化一再努力,要把錢掏出來還給劉奇,但都沒有成功。項文化一臉的哭相,似乎他將要被押往的地方是刑場。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無奈地坐進了劉奇的轎車。劉奇搖下車窗,向我招了招手,轎車就疾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