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立本別看見什麼都覺得奇怪,栓虎不是已經說了嗎?強龍不壓地頭蛇,那是他對你的暗示,你明白他的意思嗎?立本說不怕不怕!如果怕,什麼事情都做不成,隻有讓他牽著你的鼻子走;再說了,栓虎也好,劉奇也罷,他們現在都不敢把立本怎麼樣,他們現在還得巴結立本呢。為什麼?因為立本引來的資金,驚動了省上,省政府已經將它列入了全省的示範樣板工程;項省長親自抓這個項目,立本和項省長不但見過麵了,而且一同吃過飯。
說到這裏,立本突然衝著我端詳了一會兒,然後就譏諷我挺能裝模作樣,嘴巴閉得緊緊的,恐怕用鐵鉗也撬不開。我莫名其妙,問我裝什麼啦?立本說你裝什麼你知道。我說我就是不知道我在裝了什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立本說你不是和項省長認識嗎?我說我怎麼能認識項省長呢?項省長認識的人成千上萬,他知道我是毛藍還是烏黑?準確地說,我隻不過是認識項省長的兒子。立本說他向項省長介紹村子裏走出去的人才時,點到了我的名字,並把我美美實實地誇讚了一番;項省長問是不是在報社上班?是不是愛寫雜文什麼的?項省長說我的文章不錯,說的都是真話。立本說項省長無疑對我頗有好感,他竟然能說出我某一篇文章的題目。我將信將疑,說是嗎?項省長麵前的文件摞成了山,他還有閑心讀雜文?
立本接著轉移了話題,說村民洗澡可有趣了,讓人哭笑不得。開始吧,他計劃不要看守澡堂子的人,但很快發現,沒有看守是萬萬不行的——有的人把他家的羊牽進去洗澡,有的婦女端著一盆又一盆的衣服去洗,有的人卸掉了水龍頭去賣廢鐵,有的人才不像話呢,竟然分不清澡堂和廁所,幹脆在裏麵大便。
然而,誰來看護澡堂,他和栓虎也免不了發生碰撞。依立本的想法,他是想讓寶來做看守的。寶來家庭極其困難,又要給秋利治病,又要四處上訪,畢竟,看守澡堂每月可以有五百五十元的收入。這筆錢由立本出,與村上無關。但栓虎對寶來看守澡堂非常惱火,在這個村裏,他看不慣的人很多,見了麵白眼瞪白眼的人也很多,但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寶來露著黃黃的牙齒笑。他看到寶來愁眉苦臉的樣子,心裏無比舒服,但一看到寶來笑,他就有一種上前抽寶來倆嘴巴的衝動。寶來竟然四處告他們弟兄倆,由告他弟弟栓牛的無證行醫,變成了告他栓虎貪汙退耕還林款。嗬嗬,寶來你厲害你厲害!算你交襠裏夾著個硬棒槌!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栓虎不是平地裏臥的死豬,你想踢幾腳都能由你。
最先向寶來發難的是栓虎的妻子。那是在寶來看守澡堂的第二天,栓虎妻子洗澡出來,她顧不上梳理一下紛亂的頭發,就一把揪住了寶來的衣領。她大哭大叫,聲稱剛才她洗澡時,寶來這個流氓竟然借著布簾的縫隙,偷看了她的身體!她怎麼活人呀?她有什麼臉再在人世間遊蕩呢——栓虎妻子的哭喊聲喚來了栓虎一家人,他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聚攏在一起,有十三四個人。他們壓住寶來就是一頓毒打:寶來滿頭是血,嘴被扯裂了一個大口子,襠裏的隱秘之處也腫得像個麵包似的。若不是小林阻止並撥打了110,寶來估計性命難保。
立本對自己的良苦用心感到後悔:他不該讓寶來去看守澡堂!不過立本要扳倒栓虎的決心似乎更足了,他咬著牙齒說,自己寧願犧牲,也要為村民們鏟除這麼一個飛揚跋扈的村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