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輝進來,與我熱情地打了招呼,也與栓虎熱情地打了招呼,然後就取出紙杯,給我們沏茶倒水。就在趙曉輝給劉奇倒了一杯水,準備從門裏退出去之際,劉奇斜著眼睛瞪了趙曉輝一眼,然後衝著趙曉輝一頓嗬斥:你能幹啥?叫你到林業局辦個伐木的指標,你跑了兩個月,就跑下了五十方?你沒本事當副鄉長,就從這個院子滾出去!
趙曉輝扮出一副笑臉,但他笑得比哭還難看。他囁嚅著說縣林業局隻有五十方的批準權限;再多了,就要往省林業局報呢。
劉奇嘴裏嗬嗬了幾下,一口痰就朝趙曉輝的臉飛馳而去;趙曉輝躲閃了一下,那口痰落在了他的衣領上。趙曉輝臉上依然掛著難堪的笑容,他匆匆從劉奇的門裏走了出去。劉奇對著趙曉輝的背影叫嚷:政策是個雞巴毛!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人還能讓政策憋死?砍樹還要指標?指標也是個雞巴毛!我不要指標,同樣也要砍樹,你林業局把我的雞巴咬了?給臉不要臉,那就給你個驢讓你啃!
劉奇的父親跑進來,黑著臉質問劉奇是不是又欺負趙鄉長了?劉奇用巴掌拍拍桌子,說這裏就是老子的天下,誰不好好伺候老子,老子就收拾誰!啥叫欺負他了?他辦個芝麻大的事,都辦得沒眉沒眼的,老子看在來了客人的分上,沒有把他吊在樹上打,都算饒了他!這倒好,還落了個欺負他的罪名?
劉奇父親說趙鄉長好賴也是個鄉長嘛,你動不動就惹得他嗚嗚嗚地哭,像話嗎?這個小夥子夠好了,我就看不慣你對他吹胡子瞪眼睛的!
劉奇對父親擺擺手,說你知道個啥?我對他這樣還不是為了他進步?我已經說過了,單位上的事情你不要管,裝啞巴,裝瞎子,裝聾子,你就是不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行了行了,你走吧,我和客人還有別的事呢!
劉奇父親退出門後,劉奇才告訴我,老頭子之所以對趙曉輝這樣關切,純粹地心疼自己的女婿。在劉奇父子的威逼下,趙曉輝和劉奇的妹妹開始談戀愛了;劉奇打心眼裏看不上趙曉輝,他的本意是要把妹妹嫁給北溝煤礦礦長許源源;但許源源已經離了三次婚,現在雖然沒有結婚,但跟前有一群女人;許源源的前妻個個都沒有好下場,一個殘廢,一個失蹤,另一個被嚇成了神經病。在劉奇看來,男人活著就應該這樣,他很欣賞許源源,許源源是天下罕有的英雄好漢!但劉奇父親就是看不上許源源,他擔心自己的女兒重蹈覆轍。劉奇是個孝子,他於是就隨從了父親,也幫著父親做趙曉輝的工作。他父親給趙曉輝嘮叨了幾個月,趙曉輝也隻是笑,並沒有說談還是不談。劉奇看父親不行,就自己上了陣,他隻用了一個晚飯的空隙,僅僅十分鍾,就把趙曉輝擺平。趙曉輝有什麼牛的?不過一個副鄉長嗎?長得電影明星似的,有啥用呢?妓院裏認長相,官場裏隻認手腕。他妹妹咋了,配不上你?他妹妹盡管有唇裂的缺陷,但配你個趙曉輝還是掉掉(綽綽)有餘!你不同意?你敢不同意?你不同意試試看——就在劉奇和趙曉輝談話的第二日,趙曉輝就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
打是親,罵是愛嘛!劉奇說他往趙曉輝臉上吐痰,是為了趙曉輝好;在某種程度上,這就是他對未來妹夫表達關切的一種方式,這樣的方式一舉兩得:一是讓趙曉輝永遠畏懼自己,這樣他就不敢對妹妹三心二意,結婚後也不敢隨便離婚,更不敢隨便打妹妹;二是他是為了培養他,加快他的成長步伐;從這個角度看問題,劉奇簡直就是個博導,而趙曉輝則是跟上他學習的研究生;依趙曉輝目前縮手縮腳的樣子,根本做不了正職。做正職,心和手都要如鋼似鐵;試想,貓若沒有了威風,嚇不住老鼠,貓的日子能好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