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2 / 2)

大林的眼睛又紅又腫,他問到底談得怎麼樣?富貴就把結果大致給大林說了一遍,並強調當時如果讓他一個人和淘氣弟弟談,他估計一千元就搞定了——以他富貴非同尋常的智謀,以淘氣弟弟缺斤少兩的腦瓜,不是他誇嘴,他高價賣了淘氣的弟弟,比彎腰係鞋帶還要容易,比舉手在頭上搔癢還要簡單——但是,不知道是對他不放心還是怎麼的,偏偏給他配了個助手,而這個助手偏偏不擺正自己的位置,偏偏以為自己就可以代表你大林!這個助手就是典型的叛徒嘛!就是《紅燈記》裏麵的王連舉嘛!唉,有的人就是那樣,他的日子稍稍有點兒起色,尾巴就翹得能戳透天;他有了一遝美元,就以為自己是美國總統了。

富貴還在滔滔不絕地控訴著北牆,但大林已經很不耐煩。院子裏不時傳來“大林,大林”的叫聲。大林說得啦得啦,我給淘氣的家裏賠兩萬得啦;賠得少,咱良心也過不去;現在想來,淘氣也可憐,就這麼死了,留下一個癱瘓的爹。北牆連忙隨聲附和,說可不是嗎?人家人都死了,咱還在經濟上計較個錘子呀?你現在給人家多少錢,也換不回淘氣了!再說了,不能因為淘氣弟弟憨,咱就能哄則哄,能騙則騙!咱把錢賠給人家,顯得咱大度,總比日了人家媳婦給人家打欠條光彩。

北牆用餘目掃視了一下富貴,他為自己能抓住機會給富貴致命一擊而暗暗竊喜。富貴在玉米地裏和鄰村婦女苟合的事,一度沸沸揚揚,結果讓婦女的丈夫知道了。那個看起來麵條般軟塌塌的男人,突然之間就硬了,硬邦邦的。男人拎把刀尋到富貴的家裏,揚言要割下富貴的頭顱。富貴被追得無處藏身,就蜷縮在半溝裏廢棄的地道裏。他餓得受不了,連螞蟻和屎殼郎也往口裏填。在一個後半夜,富貴摸黑溜回村裏,叩開了杆杆的家門,請求杆杆能出麵協調這個事。杆杆平時一本正經,他對男女胡亂之事極其厭惡。但富貴找上門來,自己又是村裏的一把手,管了這事惡心,不管這事也惡心。杆杆狠狠地罵了一通富貴,他說富貴丟盡了麻子村人的臉麵,連他這個當支書當村長的也覺得臉上發燒。說到憤怒處,杆杆隨手抓起炕上的磚枕頭,不客氣地朝富貴的身上砸去。

在杆杆的協調下,富貴才得以回到村裏,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他需要賠償婦女丈夫兩千元。兩千元不是個小數字,富貴哪有那麼多的錢呀?羊賣了,雞賣了,糧食也差不多賣光了,才湊了一千一百,還剩九百,沒有辦法,富貴就給人家打了欠條。富貴老婆當然不饒恕富貴,既丟人又舍財,她如何不暴跳如雷?她和富貴打了三個回合,用犁耙一樣的五指,在富貴的臉上留下了五道紅色的血印。她和富貴分居了,她喝令富貴搬出去居住,富貴不從;富貴認為自己是這個家庭掌櫃的,怎麼可能隨著一個頭發長見識短的人的指揮棒起舞呢?富貴不搬,他老婆就搬了出去。富貴老婆住進生產隊廢棄的飼養室裏,而且一住就是三年。

北牆揭了富貴的短,富貴自然不高興。他和北牆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挖苦了幾句,然後拂袖而去。大林讓北牆去叫來淘氣的弟弟,淘氣的弟弟正在宴席上坐著憨吃著,北牆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叫到大林身邊。大林一見到北牆的弟弟,就跪了下去,說我對不住淘氣呀雲雲。淘氣弟弟舔著嘴唇說,有啥對不起的,飯菜這麼豐盛,可以了,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