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孤單了太久,逮著個能說話的人,都能傾瀉出滾燙的熱情和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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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妙妙很少和網絡上的陌生人說話,但今天是例外中的意外。
今日,是她截稿日前三天,距離截止日隻有一步之遙,迫在眉睫的稿子自然令人焦灼,但這一步的空間,又在心理錯覺上變得無限大,使她覺得‘還可以再放鬆一下’。
在死線前刷微博,太墮落了。
越墮落,越快樂。
她飛快而麻木地刷新著微博,尋找可以一頭紮進去的趣事,衝淡媽媽打電話來催婚的煩躁。
哪有那麼多有趣的微博呢?
與互聯網伴生成長的一代,早已練就了金睛火眼,震驚係列的標題黨騙不了她,也就毛茸茸小動物的賣萌視頻能搏她一笑了。
正當席妙妙無聊透頂,良心開始隱隱作痛,提醒她應該去畫稿子時,微博彈出一條新評論的消息提醒。
她點開一看,被評論的是半小時前,抱怨單身的微博。
“都半個小時了啊……”
三十分鍾,激動得連打三個問號的氣早消了,隻剩下一握吹不散的灰燼,停留在心尖,堵心。
席妙妙決定回複這個陌生人。
沒有吃飯、電影或是各種活動作緩衝,在網絡上結識網友,雙方交流裏剩下的隻有語言,稍有不合,態度氣氛不對,立刻結束。在微博上偶遇的陌生人,除出都連著網絡,上著同一個網站,你們可能是天南地北,截然不同的人。你在南方的豔陽裏吃完十塊錢的麻辣燙,而他在北方的寒夜裏剛離開米其林三星餐廳,一句‘吃飽了’,價錢卻相差起碼四個零。
隔著網線,對麵是人是狗都不知道。
有時候,更可能不是人,也不是狗。
席妙妙發現,這個用著係統默認頭像,主頁一片空白,僵屍號都比它多姿多彩的號,說話出奇地認真──她隨便調侃說笑的話,對方都回答得很慎重,一輪下來,倒有三分筆友書信來往的感覺。
@別說話我心態爆炸:哈哈,25歲還年輕?
@封殊:很年輕,人生才剛開始。
她微怔。
這個陌生人,說話很樸素,不加表情包,也不知道他哪裏摸索過來的,但這句肯定的話語,卻像是將她勉強振作起來,故作堅強的心髒浸進一個放滿了熱水的浴缸,小小的,曲起膝也能抵住缸邊,溫暖狹小得很安心。
適時,電話響起來,嚇得她一激靈,才在堆滿了廢稿的桌上找到了一閃一閃的手機。
來電顯示:溫語
剛按下接聽鍵,就是溫女神慵懶帶笑的聲音:“我夠意思吧,看見你撥過來,立刻打發了小哥哥來找你了,麼麼噠。”
怎麼會有人在現實裏,將麼麼噠說得這麼自然呢?
席妙妙心不在焉:“剛剛家裏打電話來煩我,煩惱得很,就想找你聊聊,不過現在沒事了。”
“什麼煩惱,說出來,讓我為你分憂一下?”
“不了不了,我後來想想,這事兒問你也是白問,你又不會為這種事煩惱。”
“找不到男朋友的煩惱?”
被一猜就中,席妙妙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一半一半吧,還有催婚的事。”
“哦,那我也有煩惱啊!我媽總說認不全我的男朋友,開始懷疑自己有老年癡呆,讓我趕緊定下來,嘻嘻。”
為了維持這段從小學便建立起的友誼,席妙妙壓下自己的殺意,掛掉了電話。
就這幾句話的空檔,封殊又發了一句回複過來。
@封殊:是我方才說的話有不妥之處嗎?我……不善言辭,如有冒犯,請姑娘責罰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