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挪活,樹挪死(2 / 2)

甘格林看了賬,愉快地打了個響指,說:“我們偉大的法蘭西人是最富犧牲精神的民族,我願意做出讓步。那就每個月40萬,少一個鋼鏰兒免談!”

“×他娘!”張嘯林絕望地抱著頭,“每月30萬,我們等於白辛苦一場,替法國人打工,這個我們認了。可每月40萬,那等於讓我們賣身為奴了。”

可是,甘格林寸步不讓。“三大亨”還好辦,手下眾多靠煙賭吃飯的兄弟們,他們怎麼辦?

1932年1月7日,上海市市長張群卸任,吳鐵城受命於危難之中,走馬上任。

吳鐵城,號鐵老,一個法度威嚴的官員。他赴任之初,就來拜訪杜月笙,說:“杜月笙,我聞你名久矣。有人說,你是惡勢力的代表;有人說,你是白相人的流氓;有人說,你是舊時代的渣滓;有人說,你是新潮流的障礙。你可以說是惡名滿身,臭名昭著。但我吳鐵城,不以標簽取人。你杜月笙究竟是什麼人,我不要聽別人怎麼說,我要看你怎麼做。明白了嗎?”

杜月笙眨著眼睛,狐疑地看著吳鐵城,說:“鐵老,你究竟讓我做什麼?”

吳鐵城道:“第一,我要在全上海禁煙禁賭,你要第一個站出來表態支持。非如此,無以改變你在世人心目中的惡劣形象。第二呢,大上海百廢待興,需要多方建設,但政府窮到沒得褲頭穿,所以要售賣公債。你要第一個買,多多地買,讓人知道你杜月笙是個出汙泥不染的愛國者。”

杜月笙哭了:“鐵老,你幹脆殺了我,好嗎?”

吳鐵城說:“怎麼了?聽別人說你是最好說話的,怎麼今天這副德行?”

杜月笙大慟:“鐵老,我現在可是雪上加霜啊!手下兄弟,眼看就要活活餓死了。我杜月笙無能,對不起兄弟們對我的寄望啊。”

吳鐵城說:“到底咋個回事?”

杜月笙做事,有個從不與外人聞的規矩。除了當事人,他永遠守口如瓶,不對別人說起。這一次他瀕臨末路,就顧不上規矩了,把法國總領事甘格林開價40萬,否則就禁絕法租界煙賭兩業的情形,一五一十全對吳鐵城說了。

吳鐵城聽了,哈哈大笑,說:“多大點事啊,看你這個沒出息的樣。好啦好啦,你這樣,把你們的煙賭兩業統統從法租界搬到華界來。”

“啥玩意兒?”杜月笙這一驚吃得非同小可,“鐵老,你剛才不是說,要在大上海全麵禁絕煙賭嗎?”

“你啊,到底還是嫩。”吳鐵城歎息道,“來來來,杜月笙,聽我給你上堂腦力激蕩課。這個禁煙禁賭呢,有兩種禁法。一種是禁別人,也禁自己。這個叫以身作則,如果你我不涉足這兩個行業,那咱們就這麼幹。但現在的麻煩是,咱們自己就是幹這個的,所以禁絕之法就要采用第二種:寓征於禁。什麼叫寓征於禁呢?就是別人不可以做,必須禁。但咱們自己繼續做。”

聽到這裏,杜月笙狂喜地一跳而起:“鐵老,我喜歡死這個寓征於禁了,以後我就跟你鐵老混了。哈哈,上酒。”

一夜之間,法租界的煙賭兩業全都搬去了華界,甘格林當時就傻眼了。

甘格林吃準了黃、杜、張“三大亨”的軟肋,知道他們必須繼續經營煙土,養活手下人,所以才會惡意逼迫,以報複“三大亨”對他的不尊重。可萬萬沒想到,這兩大行業竟然遷到華界去了,他這裏枉做惡人,還一無所獲。

同樣震驚的還有法國外交部。原來,法國外交部早就知道租界裏的名堂。範爾迪此前拿的每月30萬,還要在外交部再分配。外交部是視法租界為自己的一大秘密財源,專門挑了甘格林來發財,豈料被甘格林搞砸,導致甘格林頓失上麵的歡心,於租界中煎熬度日。

但杜月笙知道,煙賭兩業遲早必禁,必須考慮轉行。但是,往哪個領域裏轉呢?

還不到10天,“東洋五禿驢大案”爆發,拖著上海向著戰爭狀態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