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肅清(3 / 3)

“這麼嚴重,”文朗淡淡的,不承認也不否認,“現在辦的話,我屬意宋家的,你覺得呢?”

“她倒是擔得,”把皇長子給宋碧寧,我想都想得到她會有什麼反應,“就是怕反對的人多,她自己也不肯接。”

文朗點頭,似乎也想過這個:“嗯。”

兩人一時沉默,又過了好幾子,我道:“其實就是個出身的問題。”

他抬頭無話,等著我的下文。

“這宮裏頭這麼多女子,大多是嫡出的官家小姐,像愉兒這樣的,有幸寵冠後宮——”我頓一頓,笑著問文朗,“朗哥哥,愉兒算寵冠後宮麼?”

他似笑非笑的瞥我:“不算麼?”

“那就算吧,”看著文朗佯怒,我笑笑,摸著大大的肚子,轉而正色道,“即便如此,我腹中的孩子落地的時候,依舊是庶出。”

“所以才會人人都去爭皇後的位子,”我輕輕的別開眼睛,“才好為自己的孩子爭一個嫡出的身份。”

文朗麵上一凝,點頭道:“不錯,這麼說來,愉兒你是嫡女,我反而為庶子。”

“官民之家或許還在糾纏不休,其實皇家早就不分嫡庶,”我把眼睛挪回到棋盤上,輕聲道,“不過是祖宗的規矩擺在那裏無人敢碰罷了。”

文朗盯著我看了一陣子,歎一口氣:“愉兒,你實在是聰穎過人。”

“怎麼?”我瞄他,“想殺了我滅口?”

“懷著孩子,還口無遮攔!”文朗皺一皺眉,“你早想到了是不是,偏不早說!”

我笑:“皇上早也沒問呐。”

第二日儷貴嬪那果然出了事。

環鈴繪聲繪色的講給我聽,據說儷貴嬪去坤裕宮請安的時候就有點不對勁,不大會兒工夫整個臉都腫起來,又紅又脹,不碰奇癢,碰了劇痛,又哭又鬧的抓撓了許多血痕,那臉都沒法看了,現在正召了一群太醫要死要活呢。

我輕笑,沒想到會這麼快,看來儷貴嬪還真是得意過了頭,一點防備都沒有,也不找個下人試試,就敢隨便把宣婕妤送的東西往自己臉上招呼,要真毀了容,可是得不償失。

說起來,宣婕妤送給儷貴嬪的阿膠珍珠凝露是今年才從山東進貢來的養顏極品,隻有我和睿蓉那得了一些,宣婕妤送出去的,是睿蓉把自己的那份給了她,讓她去送作人情,看來睿蓉是真的決心要化解那一對兒的紛爭,知道尋常東西難以讓眼高於頂的儷貴嬪動心,這才下了血本。

事情鬧得很大,太後震怒,睿蓉更是鬱悶,忙著叫查,查是很好查的,經太醫檢驗,那阿膠珍珠凝露中竟是含了一品紅的汁液,才造成腫脹痛癢。一品紅毒性不小,幸虧儷貴嬪是外敷,若是內服,許連命都沒了,一群太醫於是慶幸,好聽的話說了一堆,聽的人的臉色可是愈發難看。

很快宣婕妤就把祺嬪扯了出來,一搜之下,果然在祺嬪那搜到一品紅的毒液,當然會搜到,言玉把事辦得很妥當,人證物證俱全,祺嬪辯解都是無門。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儷貴嬪仗著太後撐腰不依不饒,靜妃添柴加火,宣婕妤為了脫罪更是拚命把罪過往祺嬪身上推,並催著睿蓉盡快處置。

祺嬪的罪行很快坐了實,一個個人都把她恨得咬牙切齒,哪裏還會有人關心動機和過程。睿蓉恐怕也沒想到好好一個計劃毀在祺嬪手裏,弄得如此被動,就算有所懷疑,也根本不會再查,趕快結案寧人要緊。

但她又不敢結,如今包括太後在內,所有人都看著,處置得輕了重了都不行,輕了會群起而攻之,重了又怕祺嬪狗急跳牆吐出什麼旁的。

睿蓉無法,隻得把祺嬪禁足,然後推說事關重大,也不管會不會有人指責她的不作為,直接報了文朗處置。

不知道出於什麼考量,文朗拖了兩天沒理。

在這兩天裏,祺嬪做了最後一次垂死掙紮。

她冒著罪加一等的危險從成福宮跑了出來,當然,她現在的罪加不加一等也沒有什麼分別了。

我聽月妍說祺嬪跪在門口求我救她的時候,皺了皺眉。

沒有讓祺嬪進來,我親自走到翊仁宮門口去見她,我想有些話,還是要說給她聽一下。

我看著這個曾經稱之姐妹,也曾淡薄權勢、嫉惡如仇的女子,此時匍匐在我腳前,慌亂的念叨著,希望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伸把手。

其實我們的確是有些情分的,好幾年來,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好,無論我是盛寵還是落罪,她都會出現在我麵前,雖然大多是與宋碧寧一起,但我還是會感念她的不離不棄,說話做事都親近不避。

隻是當她把我懷了男胎,並且月份可能不對的消息告訴睿蓉,當她把這種親近當做籌碼置我險些萬劫不複的時候,那些情分便在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很諷刺麼?”我隻是輕輕的開口,“皇後都不救你,為什麼我要伸手幹涉?”

她身上猛的一顫,仰頭看我。

我也看她,淡淡的:“也許是我這幾年沒有表現得讓你覺得可以依靠,沒什麼。但無論如何,你不該那麼做。”

她臉色泛青,怔一怔,瞬間驚恐,忙不迭俯下身去:“我做錯了!做錯了!我對不起你!娘娘一向寬宏,還請——”

“袁嫣——”我沉聲打斷她,輕輕的歎了口氣,“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後宮裏頭,容不下寬宏這種字眼,也沒有人能靠著忍讓活下去,我對皇後一忍再忍,一讓再讓,從來就不是因為什麼姐妹情分。”

看著她愣住,我帶點憂傷的搖搖頭:“沒有人能以她為榜樣要求我的寬宏,因為石睿蓉隻有一個,也隻會有這麼一個。”

這一點,宋碧寧早就明白,袁嫣卻一直糊塗。

“更何況,你還觸到了我的底線,”見她已經徹底無話,我收了尾,“我出來見你,也是不想你跪在這太難看,算是多少還你一點情分吧。”

說罷我轉身入內,吩咐關門。

第二日,文朗下了旨,祺嬪貶為庶人,打入冷宮,成福宮上下全部沒入雜役。

文朗的處置留了情,但袁嫣還是活不了,至於到底是誰來下手,已經沒有什麼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