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
向雎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離開雲山穀,離開師叔,離開這個她熟悉了七年的地方。
事情來得太突然,晨起收拾時還迷蒙著,直到快步緊隨老嬤嬤來到馬車旁時,向雎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要離開了。
回頭瞥著隱於霧靄中的房舍,向雎縮著脖子緊了緊肩上的包袱,扭過頭後踩著腳蹬就上了馬車,一如七年前離開黑暗中的母親,沒有留戀,沒有悲傷,什麼都沒有。
她好似是自小就習慣了一個人。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功夫,向雎見天愈發陰沉的厲害,便將車窗簾子壓的更緊了些。
側身打盹的老嬤嬤見向雎不言不語,隻是垂眸愣愣地盯著她那已有些發舊的衣袖,便探手從包袱裏掏出一塊半熱的餅子,“吃吧,算時辰現在天也剛亮,還有好一段路要趕,你先吃些墊著。”
向雎未抬眸,隻無聲地搖了搖頭,她實在不餓。老嬤嬤也不勉強,將餅子擱在了向雎能探手夠得著的地方,便又兀自縮回勁窩裏補著覺。
馬車在崎嶇蜿蜒的山路上吱嘎響著,狹小的馬車內時而傳出細微的嘶嘶聲,在噠噠的馬蹄聲下顯得若有若無,可向雎卻低垂著眸下意識地將袖口縮在了包袱下。
被碎石震醒的老嬤嬤無意向雎的小動作,隻挪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隨口問道:“昨晚與你說的還記得嗎?”
縮在角落裏微微搖晃的向雎抿嘴點了點頭,乖巧之上顯得更是小心翼翼。
向雎不知道師叔此舉是何用意,為何偏在這個時候傳書信說尋見了自己的舅舅,還要連夜收拾趕往白府,一切總有說不出的不對勁。
多想也無用,向雎揉了揉暈暈的額頭,伸手撩起車簾瞅著窗外緩緩往後移去的林木花草,隨手抬著左袖口也往車外吹了吹風,夏日暴風雨來臨前總是這般讓人沉悶。
“看樣子是要下大雨,”不知何時醒來的老嬤嬤拿絹巾擦著頸間的汗,因蒼老而癟著的雙♪唇蠕動了許久才又道,“今日怕是要遲了。”
向雎沒言語,壓下車簾後繼續埋著頭,仿佛事不關己。
馬車又急行了一個時辰,就近尋到驛站時,雨滴便啪啪地打了下來,氣勢逼人,可夏日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歇息了約莫兩個時辰後,老嬤嬤帶著向雎又急急上了馬車。
待一行人風塵仆仆趕到白府時已是近黃昏時分,緊閉的府門前隻兩隻燈籠搖晃著,並無人在外接應。
老嬤嬤攏了攏有些鬆散的發髻,拽著向雎的小細胳膊就上了台階。
幾聲叩門後,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不耐煩地探出了頭,但看清來人是一老一少後便急忙鞠了鞠轉身往裏奔去。
向雎趁機左右打量起這有些陳舊的府宅來,抬眼卻見一微胖的身影已迎麵向外走來,背著光影下看不清麵容,向雎的袖口恰巧似微風吹拂般動了動,無人注意,向雎卻當即收了眼神埋下頭去。
滿臉堆笑的老嬤嬤捏著向雎往前推了推,赫然向前一步的向雎有些不知所措,雙眼亂轉地抓緊了肩頭的小包袱張嘴怯怯道:“舅母好。”
“嬤嬤也勞累了一路,帶她進來吧。”神色嚴肅的白夫人也無客套話,撂下一句後轉身就往回走,老嬤嬤緊握向雎的手跟了上去,不再吭聲。
向雎盯著眼前的大屁股一扭一扭,忍不住想起了雲山穀中撅著屁股拱地的老母豬,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白夫人好似覺察出了身後的異樣,倏地扭頭居高臨下地瞥了眼向雎,“是十四歲嗎?”
陡然停下的向雎瞬間立在了灰暗身影下,忙後退半步點了點頭。
白夫人有些將信將疑地嗤了聲,扭身邊走邊嘀咕道:“看這瘦不拉幾的樣子,可別是生了什麼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