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畫月夢·時月(1 / 3)

01

“小俞,這可是好東西呀!”

少年剛把手中用帛布包著的一幅畫舒展開,叼著煙鬥,滿臉絡腮胡子的大叔便湊上前來,雙眼直直地盯著他手中的那幅畫。

畫看起來很舊很舊了,上好的宣紙泛出一絲絲黃,微光在紙上彌漫開,染上畫中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臉龐,女孩子梳著雙髻,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麵容清麗,眉頭哀愁,穿著一身白裙與一樹梨花靜舞,目光癡癡地守望著遠方,好像在等待什麼。

這是今年市內的古畫藝術展,承辦人是眼前這位大藝術家陸文光先生,張井俞的父親和陸文光是摯友,好友舉辦畫展,張兆睿讓兒子張井俞送出自己的這幅寶貝,前來捧場。

畫的作者不詳,這畫放在張家也有很多年了,張井俞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畫中之人。

“陸叔叔,父親說舉辦完畫展再歸還,現在交給您處理。”張井俞遲疑了一會兒,雙手將畫遞過去。

聽到他的話,陸文光的笑容在臉上越擴越大,他接過畫,拍了拍少年的肩頭,立即表示感謝:“兆睿太夠意思了,替我謝謝你爸爸。”

“我會轉達的。”張井俞的臉上浮現一個微笑。

畫軸被收起,放進一個精美的雕花匣子裏,風吹過來,人們隻聞到淡淡的梨花幽香,卻沒人注意到一縷淡淡的青霧從畫中跑出,往窗外飄飛而去。

張井俞挺直脊背,送完畫,沿著古畫藝術展大門走出去。

成片的梨花,雪白一片,好似一場大雪,染白了枝頭,如雪的花海中,香氣引來了不少蝴蝶。

那縷青霧輕得透明,它在萬樹叢中,繞呀繞,如朦朧的雲紗,在白綠的漣漪間浮動,青霧最終選定了一棵樹,地上倏地落下一朵異樣晶瑩的梨花,轉眼間,霧氣消失,一個俏皮的少女出現在樹下。

少女不經意被前麵那個背影吸引,忍不住跟上去。

時月於畫中初見張井俞,認定他就是自己等待的那個人,千年的時光,讓她不知世事,見到那張和夢中一模一樣的臉,時月清麗的臉上,揚起一個蒼白的笑。

陳琛,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終於出現了。

她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小心地走著,不想被張井俞發現,沉睡多年,她的法力早不如從前,不僅命中與水犯忌,棲身之地也隻剩下那幅陳舊的畫。

“啊……”時月似乎沒料到張井俞會回頭,快速地躲到一個拐角,趕緊把自己藏起來,拍拍胸脯,轉念一想,“我幹嗎要怕他?”

時月跳出來,大搖大擺地回到路上,可是張井俞卻不見了!

她看著空蕩蕩的大街,兩隻水汪汪的眼睛,裏麵像是藏著一片大海,她的表情非常可愛,給人一種好欺負的錯覺。

睡的時間長了,不代表她的鼻子不好使,時月記得張井俞身上的氣味,像夜風一樣清冷,她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像小狗一樣往空氣中嗅了嗅,再次睜開眼睛,先前焦躁不安的神色從她臉上消失了,她微微一笑,雙手背在背後,神氣十足地沿著一條路往前走。

時月每走一段路,兩旁的樹上便會綻放一朵花,花瓣那麼小,小小的幾片,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花妖為靈,百花見之獻禮,花兒迎風綻放,表示她的心情特別好。

柔和的春風吹拂,時月腳步輕盈,長至腰部的順直黑發,在耳朵兩旁挽了一個雙髻,隨著她的步伐,調皮地左右甩動。

沒走多久,果然跟丟了的張井俞,重新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張井俞站在一家寵物診所前,目光灼灼地看著裏麵一個人,時月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他在看一個女孩子。

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抱著一隻狗,正在給它包紮受傷的後腿,她一邊拿藥,一邊輕聲跟狗說話,像是一片輕柔的雲在張井俞的眼前飄來飄去,她秀雅的臉上蕩漾著春天般的笑容,那麼溫柔,看得時月都嫉妒了。

張井俞癡癡地看著那個女孩子,嘴角同樣露出溫柔的笑。

時月呆住了。

千年來,那一幅畫卷幾經周折,她遇見過不少人,數不清的過客裏,她唯獨記得他。雖然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卻藏滿了有關他的心事,關於一生所愛的事。

現在,她見到了他,他卻對別人笑了。

麵前的這個少年眼神專注,注意著別人,時月不禁怒從中來,她見到張井俞的頭頂上是一棵大槐樹,當下就化掌為風,幾下推向樹枝間。

紛紛揚揚的洋槐花,簌簌而落,張井俞躲避不及,頭發上,肩膀上,掛滿了重疊的洋槐花,淡黃色的花蕊粉,撒了他一臉,分外狼狽。

時月滿意地勾起嘴角。

叫你對她笑,我可饒不過你!

02

張井俞被這陣突如其來的風,弄得一身都是花和葉子,哭笑不得,當下灰溜溜地回了家,時月心滿意足,跟著他進了門。

時月手腕上戴著一隻翠綠欲滴的手鐲,鐲子上泛著幽幽的冷光,這是“靈隱鐲”,她的寶貝,自帶隱身功能,想要誰看見,誰才看得見。

這鐲子幫了時月的大忙,不然,她這麼大一個人,怎麼能混進張井俞的家中?說起來,她在張家住了這麼多年,卻從未從畫中跑出來看過這個世界。

時月隻知道,她棲身的這幅畫,經曆了幾任張家後人之手,輾轉到了張兆睿手中,如果不是他讓張井俞陰差陽錯去送畫,想必時月還沒機會見到他。

緣分自有天定。

時月想,她跟張井俞注定有這麼一段緣分。

隻是,她還是她,陳琛還會是以前的陳琛嗎?

見到張井俞回來,張兆睿展顏一笑,像是在誇讚他辦事穩妥,他給張井俞遞上一杯茶,問道:“見到你陸叔叔了?事情辦得可還順利?”

“都辦好了。”張井俞喝了一口茶。

張兆睿看著兒子漸漸成熟的臉,有些欣慰。

他們家的房子是一個四合院,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經過幾番修整,在這燈紅酒綠的大都市中,無疑是一個小小的桃花源。

張井俞的爸爸喜歡畫畫,練書法,現在是一家大學裏教美術的教授,他下了班回家便會研墨創作,家裏各個角落都掛有他的作品。張井俞的媽媽是一家公司的園藝師,喜歡養花種草,家裏的四合院,在她的打理下,儼然已成了一個花園。

一年四季,家中總有花盛開,藝術的畫作,滿園的花草,配上張家古色古香的院子,別有一番趣味。

或許是從小受到張兆睿的影響,張井俞喜歡國畫,鍾愛工筆畫,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文人的氣質。

一直以來,他的性格溫謙,喜歡獨來獨往,是學校美術社裏唯一一個畫工筆並且鍾愛工筆畫的男生,做事有條不紊,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時月跟著他踏進張家,不過幾眼,已經愛上了這個地方。

一路走來,她看到了冰冷的大廈,喧囂的大街,憤怒的人類,外麵的世界充斥著一種快節奏的戾氣,唯有張家庭院,莫名讓她覺得舒服而愜意。

時月沒有穿鞋,一雙白皙小巧的腳踩在冰冰涼涼的青石板上,刺骨的涼意冰得她渾身一個激靈,見到院子中有一個秋千,時月走了過去,收起腳,坐在上麵搖晃。

意外的是,秋千旁也栽種了一棵梨花樹,輕風吹過,落英繽紛,牽動著她的思緒。

她想起了記憶中的那個人。

張井俞正拿起灑水壺,給院子裏的花草澆水,風吹過來,潔白無瑕的梨花漫天鋪地,秋千隨風搖擺,好像有誰坐在上麵玩耍。

或許是想多了吧。

張井俞對自己笑笑,澆完花,他進屋拿出一本書,坐到秋千上來看,午後的陽光燦爛,照在他細膩光滑的皮膚上,張井俞興許是累了,翻了一會兒書,睡了。

時月這才敢現身出來,她湊近張井俞,靜靜地看著他。

眼前的人,俊美絕倫,他的頭發墨黑,不長不短,他閉上眼睛,睡在夢中,長長的睫毛形成了誘惑的微卷,時月呼吸一緊,那雙眼中忽閃而逝很多東西,讓人抓不住,卻想窺探。

她清澈的眼睛始終在笑著,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戀人啊,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地看過他了。

久到她都忘記了時間。

張井俞忽然皺起眉頭,嘟囔一聲,時月嚇得立馬隱了身,小心地觀察他的反應。

“小俞,媽媽給你買了櫻桃!”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一個穿著職業裝,留著短發的女人走進來,張井俞被這個聲音驚醒,忙放下書,迎上前接過女人手中的袋子。

“媽,你回來了。”張井俞顯得很高興。

“你這孩子,怎麼放假也不出去玩?你呀,就是太悶了,男孩子活潑些才好。”女人脫下外套,笑著對他說,走進廚房裏去準備晚飯。

張井俞拿出一盒櫻桃,洗幹淨了,放在石亭的桌子上,時月被櫻桃吸引,可憐巴巴地趴在桌子邊,盯著那些看起來很可口的水果。

趁著張井俞背過身,時月迅速地偷了一顆塞進嘴裏。

嗯……很甜!

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新鮮的東西了,雖說她不用吃食物也能活,但是時月以前是個貪吃鬼,而陳琛的手藝很好,常常做一些精美的糕點。

時月性子頑劣,每次也是這樣偷吃。

“怎麼每次勾線都不太自然呢?”張井俞自說自話,拿出夾在書頁中的一張紙,上麵是一枝沒有染色的牡丹花。

“笨,你用的毛筆太細了。”時月輕輕地回答。

張井俞仿佛聽到了聲音,奇怪地看了後方一眼,時月正把第三顆櫻桃扔進嘴裏,立刻噤了聲。

風吹過他的發梢,剛才似乎是錯覺。

張井俞揉了揉眉心,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看來,他最近看書看得太累了。

時月吃起來,停不住嘴,沒一會兒,一盒櫻桃少了一半,時月後知後覺要出事了,立馬站起來,惱恨自己怎麼不懂節製。

張井俞的手伸向櫻桃盒,左右探了探,他不明白,明明隻吃了幾顆,怎麼櫻桃少了這麼多?

“我吃了這麼多……”風中傳來他輕不可聞的聲音。

他隻當自己看書忘時,沒有多想。

時月站在他背後,伸長脖子,去看他書上的內容,全是一些晦澀難懂的專業文字,關於怎麼畫畫的知識。

沒勁!

時月坐在他身邊,手撐著下巴開始看他,她看著眼前這個人,想起生命中一段又一段的人生軌跡,有些事情過於久遠她記不清了,但是她卻認得他的臉。

她看著他,一直看到日頭西斜,夕陽籠罩著整個院落,她開始不自覺地打盹,睡著了。

03

醒來時,月亮已經爬上了樹梢,時月一個人坐在庭院的涼亭裏,懶懶的蹺著腿,正盯著房間內的燈光出神。

張井俞的影子倒映在窗戶上,他正在練習畫畫,身子微微前傾,手拿著毛筆,時而急切,時而輕緩,時月看著無聊,溜進廚房,果然在冰箱裏找到了那半盒沒有吃完的櫻桃。

她美滋滋地解決完剩下的美味,然後才心滿意足地找到一間幹淨、沒住人的房間,安穩地休息。

四月是個好季節,山花爛漫,蟲鳥歡快,張井俞生活的這座城市是丘陵山區,學校建在半山腰上,騎自行車要花四五十分鍾。

他騎上自行車去上學,時月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掬起微風中的一縷明媚,化為心中的感動,倘若時間停止在此,她願意在這一刻死去,融進他的生命裏,成為一束暖光。

幸福嗎?時月看著他瘦削的後背,有些心動。

故人相見,固然是幸福的,隻是要怎麼認識他,這還是個問題。

張井俞渾然不覺時月跟著他,他隻聞到漫山遍野的梨花香氣,一路踩著單車,來到了學校。

時月從單車棚中走出來,好奇地看著身邊走來走去的學生,他們看起來和自己年紀差不多,打扮卻相當前衛,胳膊小腿都暴露在外麵,時月上身穿著粉紅色緊身袖袍上衣,下罩白色煙紗散花裙,她微翹的眼睫毛忽閃忽閃,亮晶晶的眼眸散發著妖冶。

“張井俞,你看誰呢?”一個矮個子男生朝他打招呼。

他是張井俞所參加的美術社裏一個朋友,隔壁班的同學,他跟張井俞說話的時候,張井俞正瞧見一個穿著鵝黃色蕾絲裙的女孩子走進他們教室。

那個女孩子,他在寵物診所見到過,印象深刻。

時月先張井俞一步跨進教室,當然她隱了身,不然她這身古代少女的裝扮,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寫著粉筆字的黑板,整齊排開的課桌,郎朗的讀書聲,時月對這一切感到不可思議,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人類讀書的地方。

她站在講台上,一眼望去,底下全是黑壓壓的人頭,也有調皮的學生,偷偷在座位上吃零食,時月捂著嘴差點笑出聲來。

不過,沉悶的教室很快讓時月失去了興趣,下課鈴聲未響,時月已經出了教室,晃晃悠悠地來到了操場後麵的小樹林。

樹林裏一片安靜,由於是上課時間,見不到一個學生,時月放心地顯出身來,人類雖然見不到她隱身時候的樣子,鼻子好使的,卻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梨花香氣。

誰讓她是一隻梨花妖,異香這件事,無法遮掩。

這時候,時月在樹林裏跑來跳去,情不自禁地跳起舞來,她的腳踝上有一個小鈴鐺,隨著她的舞步,發出陣陣悅耳的“叮叮當當”聲,十分好聽。

“你——”一棵榕樹後麵,發出的聲音極為沙啞,輕小得幾乎讓人聽不見。

時月的聽覺和人類不同,她很快發覺到有人在附近,傲慢地說:“誰在那兒?給我出來。”

說著,她已經迅速地來到樹後,揪出一個男生。

男生給人第一印象便是——討厭,他長了一張娃娃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她臉上瞟來瞟去,眉眼俊美,明明是男兒身,卻有一種美麗迷人的氣質。

男生試圖推開時月,卻發現身體沉得厲害,連動動手指都要費好大的勁,身體傳來劇烈的痛楚,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了。

“你看著我幹嗎?”時月嘴唇動了動,放輕了手上的力度。

男生像是知道不能聲張,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時月,眨了眨眼睛,他在做夢嗎?為什麼會見到仙女一樣的女生?

她的臉很驚豔,發型很獨特,衣服……很有個性。該死,他聽見自己的心髒,快速地跳動。

越跳越快,幾乎快從他的喉嚨裏蹦出來了。

“不說話,殺了你。”時月沒耐心和他耗著,目光不經意落在他胸前露出的襯衫上,眼神不禁亮了幾分。

隻要她的手抓過去,不消一刻,便能奪走他的生命。眼前這個人,還不知道自己處境多危險,呆呆地看著她,似乎看傻了。

“你是新轉來的學生?你喜歡漢服?在玩cosplay(角色扮演)嗎?”寧哲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女生,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時月可不吃這一套,她雖然起了殺心,卻仍存著一絲理智,她才不願意讓人類的血腥味,染濁了自己的香氣。

她扔下愣在原地的男生,然後轉身便要走開。

“等等!”男生在她身後大喊。

“不要跟著我,不要說見過我!”時月怒吼出這句話,幾下就走進了樹林深處,寧哲一肚子的疑問,他見她走了,連忙跑過去,找遍了四周,沒看到她。

奇怪,明明看到她在這附近的。

寧哲忍不住停下腳步,煩躁地抓抓頭發,不甘心地走了出去,沿著一條小路,繼續往前去找她。

“笨蛋,我在高處呢。”

時月坐在樹枝上,嗔笑著看著底下那個男生,像一陣風消失在與他相反的方向。

彼時的美術社活動場地,張井俞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他們麵前是三幅畫,水粉風景、人物寫實和一張花鳥工筆畫。

“張井俞,你老畫這些玩意,早落伍啦!”

“我也覺得,你們看蘇浩畫的人物寫實,比張井俞的好多了!”

“對,老頭子才畫國畫,早被淘汰的作品,我看不上。”

他們對國畫嗤之以鼻,甚至用言語進行貶低,張井俞一張俊臉氣得通紅,他不擅長爭辯,更談不上和人爭吵,自己喜愛的畫作被人說三道四,他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想和他們一論高下。

忽然,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原本吵吵鬧鬧的人群安靜了。

一陣水蜜桃清香從身邊傳來,張井俞抬起頭,發現一個女生擠開人群,來到了掛著三幅畫的中間,她拿起張井俞的畫,麵對眾人。

“國畫是我們國家的文化,不容小覷。”女生指著張井俞畫的作品,言辭鑿鑿,“這幅畫工整細致,把傳統工筆畫的勾勒、渲染,平麵表現的裝飾性以及西方寫實主義手法相融合,畫出了一個夢幻般的意境,在我看來是很優秀的作品,和那兩幅畫相比,哪裏差了?”

人群鴉雀無聲。

04

沒錯,現在勇敢地站出來,維護張井俞的女生就是黃淼淼,張井俞在寵物醫館外一見傾心的女生。

“你們難道畫得比他好?我看未必。”黃淼淼望著起先兩個態度傲慢的男生,也就是那兩幅畫的作者,態度十分強硬。

黃淼淼身材高挑,人長得漂亮,性格溫柔,是學校裏公認的“校花”,也是不少男生暗戀的對象,她從來沒有生氣的時候,現在為張井俞出頭,不少人議論紛紛。

蘇浩也是暗戀者隊伍中的一員,他看到傾慕的女生,竟然幫對手說話,他握緊拳頭,迫切地想找回麵子,非常想。

“淼淼,你會不會看錯了?你看他的畫……”蘇浩主動討好她。

“我學過畫畫,我對自己的分辨能力有信心。”黃淼淼打斷他的話,不肯讓步。

蘇浩一怔,但還是下意識地閉了嘴,他感覺得到再說下去,黃淼淼要生氣了,他有些無奈,不敢惹黃淼淼,最後狠狠地瞪了張井俞一眼。

“哦哦……也許我們說錯了,沒看出張井俞的畫作很優秀,嗬嗬。”有人尷尬地打著圓場,風向一轉,圍觀的人也開始各自說起國畫的好處來。

又一陣七嘴八舌過後,大家感覺到無趣,漸漸散了。

時月嗅著張井俞的氣息趕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黃淼淼站在張井俞的對麵,拿著他的畫,對他笑得像一朵花,張井俞目不轉睛地望著她,表情若有所思。

黃淼淼走上前,緊緊地盯著張井俞的臉,有些害羞地把畫還給他,張井俞身體頓了一下,輕聲對她說“謝謝”。

時月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他們的手剛要觸碰到一起,她暗中發力,利用旁邊敞開的窗戶,吹落了那幅畫,黃淼淼連忙彎腰去撿畫。

可惡,可惡,這個人類女子太可惡了。

時月感覺到了危急,她感受得到,張井俞被這個女子迷住了,他看著她的眼神,跟自己看張井俞的眼神一模一樣。

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更過分的是,當天晚上,張井俞放學回到家,還偷畫黃淼淼,時月一氣之下,刮起怒風撕破了他的畫紙,看到張井俞驚慌失措,她又於心不忍,收了法力。

“這個季節的風,怎麼這麼大?”張井俞邊關窗戶邊自言自語,他把宣紙重新鋪在桌上,因為畫紙破損,張井俞改了幾筆,把畫上的人改成了一個陌生女子。

“咦?好像很麵熟。”改完,張井俞發現那女子,竟然和先前送給陸文光展覽的畫作有七分相像,不同的是,一個是古代裝扮,一個是現代服飾。

也許是送畫的時候,見到了她的模樣,不知不覺把她畫了出來。

畫中人不是黃淼淼,對於張井俞已無意義,他歎了一口氣,隨意卷起畫軸,把它擱到旁邊的青花瓷花瓶裏,瓶內卷放著十幾幅有著同樣命運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