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麼打算?不學音樂了是嗎?”華風點起一支煙,透過煙霧眯著眼睛問。
“不是,當時是一時衝動,現在後悔了。”
“哼,”華風輕視地哼了一聲,然後抽煙,什麼話都不說。
氣氛非常尷尬,江橙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滿腦子裏想著下一句話該怎麼開場。
“你把門關上。”華風終於開了口,他的眼睛一直不離開煙霧繚繞的某一處,語言仍舊是命令式的。
江橙朵轉身把門關上,心卻砰砰地跳了起來,不知道華瘋子要幹什麼。
“最近,很多人在傳我的事,跟你有關係嗎?”華風終於抬頭看看江橙朵,問道。
“什麼事?”江橙朵一頭霧水,習慣了華瘋子的暴跳如雷,偶爾見他平靜地講話,卻是有些不適應。
“裝傻?”
“到底什麼事?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天你到我這裏,是不是看到了李明明?”
原來是這件事,江橙朵連忙搖頭說:“不是我說過,我沒有跟任何人提過這件事。”
“我告訴你,不管是不是你說的,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你們這些學生在我心目中沒有任何地位,你們影響不了我什麼,也休想妨礙我什麼。”華瘋子恢複了慣常的暴躁,把煙狠狠地按滅,然後在狹窄的小屋裏走來走去,前麵三步後麵三步,幾乎就已經把整個屋子踏遍。
他象是終於爆發的核彈一樣,滿屋子彌漫著狂熏,他一邊走一邊歇斯底裏地說:“全世界都休想整倒我,我是不倒的,我是常青樹!就算來了風雨,我一樣傲然屹立!媽的,我不能被你們任何人毀掉,我會用最頑強的鬥誌跟你們戰鬥!哈哈,火也來吧,風也來吧!最好暴雨烏雲一起來!阿,這狗屁一樣的人生,狗屎一樣的人間!……”
江橙朵渾身嚇得發抖,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夠如此咬牙切齒地,又象在朗誦詩歌一樣地說話,如果說之前她隻是以為華瘋子不過是個壞脾氣的老男人,這刻她幾乎可以確定華瘋子是一個精神病患者,甚至說是隱藏性精神病患者,用一張躁鬱的皮包裹著的肮髒的醜陋的被扭曲的靈魂,這個發現令她恐懼,她的汗毛孔都跟著擴張起來,她真正地感覺到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恐懼,正慢慢向她襲來。
華風仍舊象著了魔一樣地一邊走一邊狂念,“有天有地,有人有鬼,誰怕誰?有本事就整我!……”
江橙朵僵硬地站在那裏,她惟恐華風會突然舉起一把椅子砸向她,又怕他突然失控會把她舉起來扔出去……先前的膽量和勇氣全部在這次見麵中消磨掉,她想迅速地逃跑,可是腿卻不聽使喚,她瑟瑟地抖著,仿佛一個等待死刑的囚犯,無數的可怕的幻相將她微弱的精神折磨得傷痕累累。
說了一會,華瘋子可能累了,也可能口渴了,他坐在床上喝起水來,一邊喝一邊對江橙朵說:“明天起學習五線譜和樂理,如果你不想被我扭斷脖子就乖乖地不要遲到。”
聽了這句話,江橙朵象是獲赦一般驚喜,她結結巴巴地說:“好的,我一定早點到,華老師,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她幾乎是飛一樣地轉身拉開門,忽地狂奔出去,奔出走廊,向樓下跑去,這段路並不長,她卻覺得如在刀山火海般煎熬,她不敢回頭看,樓道光線特別暗,她感覺四周都充滿了魔鬼,甚至有一隻在追趕她,她拚命地跑,卻沒想到一沒留神,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江橙朵尖叫起來,分貝抵達崩潰邊緣,她沒來得及看撞的人是誰,也沒來得及道歉,便灰溜溜地逃跑了。
從那天開始,江橙朵無比害怕看到華瘋子。
這次見麵為她的心靈蒙上一層濃重的可怖的色彩,怕是短時間內,洗不去了。
生活恢複了平靜,她又開始了上課下課,學音樂,做廣播的生活,雖然這場小小的廣播風波讓她差點身骨碎裂,索性華瘋子後來再也沒提過反對的事,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江橙朵已經失去了任何耐心,總之,他跟江橙朵之間,開始呈現一種視彼此為透明的關係,江橙朵盡量控製自己不要有跟華瘋子對話和對麵的機會,華瘋子也就樂得耳根清靜,也很少來音樂教室上課,教大家樂理的任務教給了一個高二的音樂生,有時侯李明明也會代講,但是她的人緣奇差,姿態又讓人不悅,所以每當她出現,大家都會用異樣的,厭惡的,鄙視的眼神挑釁她,不過李明明的個性也很奇異,她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這些目光沒有挫傷她哪怕一點點的士氣,相反,這些東西仿佛更加錘煉了她的意誌般,讓她更加風光熠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