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許明媚真正明白了所謂崩潰的境地。
那是一種順著呼吸而流泄出來的類似於毒品的物質緊緊將身體包圍住,然後猛擊,不斷猛擊,直到粉碎。許明媚在這重擊的粉碎裏幻視幻聽,甚至胸口窒悶。
曾幾何時,她有一點傷風流感,他都會如臨大敵,而眼前她垂死奄奄,他卻不知去向,他是立定決心,置她的生死再也不關懷了的。他手裏捏著他們之間的線,他如拂塵一般地就將那根線給吹斷了。她沒有來得及做任何的準備便一個趔趄栽倒下去,這一個跟頭的狼狽她簡直無從想象,似乎是將她26年來所有積攢的信念全部都跌損,甚至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剩。
許明媚冰冷地想,即使他回過頭來,她恐怕也是沒有力氣再複原的了。
五月的北京,夏天的氣息開始蔓延,而她渾身冰涼,痛徹心骨。
不是說傷痛不過百日長嗎?這被擱淺的傷痛為什麼竟這樣放肆的,就橫行過來?以為可以忽略掉的痛楚竟是變本加厲,洋洋得意,撞擊著許明媚單薄的身體,笑著逼她湮滅。
她忘不了他,他卻遍尋不見。
她恨這一座龐大的城,將他和她之間,隔到了山水不重逢的絕情。
接到何威利的電話的時候,許明媚一直在咳嗽,那樣熱的天,很多空調開始運轉,她裹了一層厚厚的被子,聲音嘶啞地接電話。杯子裏已經是隔夜的水,她拿著電話,邊應著邊一隻手去接飲水機裏的水。後來她不小心將杯子傾斜了一下,一團熱水奔上了她的手,她“啊”了一聲,杯子掉在地方,頓時亂七八糟,天昏地暗。
她索性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慢慢地看著無止境流淌著的熱水慢慢包圍彌漫,順流蜿蜒,還冒著滾燙熱氣,水剩下的並不多,一會兒就已經流完,許明媚拿起話筒,咳嗽了幾聲,然後聽到何威利的聲音。
他說,明媚,我已經辦好了簽證,明天就要去英國了。
許明媚說,哦,一路走好。
何威利說,你和江北川還好吧?
一句話,戳了許明媚的傷痛,她歇斯底裏地說,我們分手了。不要問為什麼分手了,沒有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何威利說,對不起,我不該問,你好好保重自己身體,我走了。
許明媚哭著陷入絕望裏。
她是再也沒有什麼指望的了。別人都在滿世界拚搏,而她,愛情破損,又沒有擁有世界的野心,就這樣安然度日吧,也許她會慢慢病死,也許她會在某一天選擇非正常死亡,也許再過百天她好起來,畢竟她把這傷痛藏匿了百日才釋放出來。痛必須要痛才可以扛得過去吧,哪有那麼容易度過去的坎。
有一天,唐東揚突然來電話,說到北京出差,順便來看看許明媚。
許明媚出門去火車站接人,伸手攔了一輛車,上了車,正遇到紅燈,她百無聊賴地坐在車裏看外麵。
而此刻,許明媚真正明白了所謂崩潰的境地。
那是一種順著呼吸而流泄出來的類似於毒品的物質緊緊將身體包圍住,然後猛擊,不斷猛擊,直到粉碎。許明媚在這重擊的粉碎裏幻視幻聽,甚至胸口窒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