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你可知道——蘭兒是因我而死——”
見我沒吭聲,陰麗華又繼續說:“都是我,非要任性,玩了一天的水,弄了一身的病,才禍及自己的丫頭,好端端一個人,就這麼沒了——隻怕我——受不住這麼重的命債!”
這段時間的相處,陰麗華知道我有難處,便很少問我以前的事,對我卻是一點隱晦都沒有,看著她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模樣,我不禁感慨,她的歲數與我相仿,可我是頂了二十多歲的心智再世為人,而她確確實實隻是個小孩,怎能有如此痛徹心扉的念想呢?
“阿若,你以後見著我大哥,可要謹慎些,其實我心裏還是——還是希望你離開陰家,這裏是非太多,沒個身份的一不小心就——”
“小姐——誒!”
“看來我是真病糊塗了,你們既然被買來當了丫頭,自然是沒其他活路了。”
“小姐該放寬心,身體才會複原,不要老惦記著我們這些命輕的丫頭奴才了。”
當我極為奴性的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我還不曾想到,陰麗華的病居然硬生生改變了我的一生,雖然很多年以後,我已經分不清,這個變數究竟於我,是好,還是壞?
陰麗華抹去眼角淚水,終於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卻很苦澀,轉過身定定的望著窗外。
我沏了杯溫熱的茶遞給她,也深深望向外頭,今天的天氣本就陰沉,這下,已經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點點滴滴順著屋簷流下,陰麗華所住西苑據說四季花團錦簇,可如今這些嬌嫩的花,估計要受一番折騰了。
不過,也許該換個想法——春雨綿綿,而萬物長……
第三章 淺相疑
“麗華,今天可好些了?”
“今兒覺得甚好,勞哥哥費心了。”
陰識徑直走到陰麗華麵前,伸手在她的額頭探了探,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冷然對我說道:“還不去給小姐拿件衣服披著。”
“是。”我已經在陰家住了月餘,早習慣陰識陰霾無情的冷麵孔。
他雖總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似乎對什麼都很漠然,但是看得出來,他很疼愛這個妹妹,雖對陰興、陰就等兄弟都很嚴格,想來是長兄如父,不像對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就真的是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我也摸熟了陰興的自負傲然,陰就的頑皮任性,還有陰麗華的顧影自憐。
“這些是你寫的,怎麼字跡完全不像了?”
“這些——是阿若的字,大哥不要怪她,是麗華非要她寫給我看的。”
“為兄還些事,你好好休息吧。”
“嗯。”
“阿若,你跟我去趟書房。”
說罷,陰識就轉身走向門外,剛邁出門檻,暮然回頭望向我,寒氣逼人,腳底灌鉛的我一個顫栗,隻好恭謹的走到他跟前,他也不吭聲,隻默然沿著長廊走向書房。
“把門關上。”
“是。”我輕輕掩上門,百般不情願的挪到他跟前。
“你識字?”
“學得一點。”
“一點?看那字的力度,豈是一時半刻能練成的?”
“奴婢——”
“還是不願意說你是誰——嗯?”
“奴婢已說過,奴婢便是阿若。”
“哼,阿若?一個普通丫頭會懂醫理、識五經、曉天象、知茶術?”
“是啊,所以這些奴婢都不會。”
“好個都不會!那麼是誰膽敢為麗華把脈,還下得良方?是誰私烤豆子,對著陰就大喊‘碩鼠碩鼠,無食我黍’?是誰論斷‘朝出霞明日雨’?又是誰稱‘茶應慢火烤,晨光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