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3 / 3)

她的呻吟變為喊叫,身體更加瘋狂地撞擊著他,而他隻是喘氣,喉嚨發出一種哽咽。

突然她感覺眼前出現一團迷霧,她知道,等待了多年的幻覺又來了:一輛火車正對著她疾馳過來,火車的咆哮聲剛聽到,車頭就已衝到她跟前,她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就正麵整個地被撞飛了。她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嘩嘩響,碎成粉末,散落開來。她溫柔地閉著眼睛,幻覺這是在戲台上,多少人看著,並且為他們的圓滿流淚。這麼一想,淚水湧出眼睛,她感覺這個下午的光,燦爛溫暖的光,都調轉角度,全部照射過來。

陽光一直這麼知心知意地透過窗扉映著她自己的裸身,映著他的裸身,她與他平躺在地上。他翻過身,撐起臉看她。

她說:“怎麼?從來沒見過女人?從小在妓院裏混大的小龜頭,沒碰過女人?”

“不是。”他說,“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怎麼叫做沒見過?”她看著他的臉,好奇地問。

他說了一句:“在台上那麼端莊,在床上這麼浪蕩。”看來他心裏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這不就是你們男人要的嗎?”

“我喜歡。其他男人希望女人含蓄一點,連妓女都要會害羞,說這樣男人才喜歡。”

“你要我就行,其他男人另找害羞女人去!”她說著抱住他,兩人又熱吻起來。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交合了,這整個下午,兩人停了做,做了停,起起伏伏,仿佛要把以前的歲月和以後的歲月那些快樂都一次消受完。

聽得見外麵有人來找筱月桂,被李玉攔在門口。之後,李玉擔心會再有人來敲門,索性取了一條凳子,一個人在那兒剝瓜子。她對前來找筱月桂的人說:“小姐昨晚未睡好,在休息,晚上還得上台。”

陽光從木榻移到梳妝鏡那邊,微微有些泛紅了。聽得見李玉擋駕的次數越來越多。餘其揚從筱月桂的懷裏抽出身來,開始穿衣服,“小月桂,我不能經常來。”

筱月桂的聲音極低:“我明白。”她沒有看他,心裏卻清楚,他把話說得很婉轉:這是第一次,可能是最後一次。

餘其揚長歎一口氣,說:“都是命。”

“我明白。”

“你不怪我?”

“有這麼個下午,我沒有遺憾了。”

“那我走了。”

筱月桂轉過身,貼著枕頭,嘴裏咬著一縷頭發絲,聽他穿衣服的聲音。房間真靜,那過道已經開始有人聲,還有腳步聲。筱月桂心裏明白,太陽都沉入黃浦江了,餘其揚能不走嗎?還等著辦喜事呢!她掉過臉來看他,他已經打上了領帶,俯下身來係皮鞋繩。

他用手當梳子理理自己的頭發,然後在那堆衣服裏找到自己的西服套上。

他朝門口走去,她看著。他會回過頭來嗎?她心裏問自己。他在門口停住步子,那步子在她看來很猶疑擔憂似的,但他馬上擰開彈簧鎖,出去了。她轉過身來平躺著,天花板太高,高得摸不著。

“你擔心什麼呢,末日還未降臨。不過你去吧,我不會怨你。”筱月桂望著餘暉投射在木榻上的光線,自言自語,“沒有你,我日子還能過。沒有你,該做的事,我也照樣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