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惡語(16)(1 / 3)

白玉感到胸悶,頭暈,她要坐在地上,那個藏族少年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墊在地上讓她坐。崔浩掏出皮包,從裏麵拿出一遝錢來,從中抽出兩張給那個少年,白玉半躺在地上,看著風中的經幡,她從崔浩手裏拿過整遝的錢,握著少年的手,遞給少年,少年說,“太多了!”白玉說,“姐姐要你以後每個星期都給姐姐掛,每個星期都掛新的!”少年點點頭,白玉又說:“無論走到哪裏,姐姐都會惦記你!惦記你的經幡!”少年又點點頭。

白玉又對崔浩說:“答應我一個要求,可以嗎?這輩子隻有我幫你,你還沒答應過我什麼!”

崔浩想都沒想就說:“我一定做到!無論你要求什麼!”

白玉道:“如果我死了,把我的骨灰帶到這裏,安葬在那座山上!”

崔浩抱抱白玉:“別胡說,你不會死的!說不定我死在你前麵呢!”

“不!”白玉執著地說,“答應我,如果你死在我前麵,我就把你的骨灰帶到這裏來,讓你長眠在這裏,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也要這樣!”

崔浩點點頭。

此刻,崔浩並不知道白玉真正的心思,他帶白玉來這裏,隻是為了踐一個約,甚至是為了和白玉告別,他的心裏,白玉已經是李愚的人了,這次回上海,白玉可能就要辭職,就要和李愚結婚了。

多年以後,這個藏族少年長成了小夥子,他要結婚了,不再掛經幡了,但是,崔浩和白玉給他的錢還沒有用完,他要把多下來的錢還給崔浩和白玉。

藏族小夥和他的新娘商量,他要把剩下的錢還給那個上海阿姨去,他的新娘盡管不舍得離開新郎,一分一秒也不舍得離開,還是為他準備了酥油、青稞酒還有糍粑,還是為他唱了送行的歌。

在上海的街頭,人們看見一個藏族少年在流浪。他流浪了很久,詢問他遇見的每一個人,但是,他遇見的人一邊走一邊搖頭,這和那木錯是多麼地的同啊,那木錯的人都互相認識,那木錯的人即使不認識,也會送給你駿馬和酥油茶,讓你上路,上海不是這樣,他們都搖頭,甚至腳步都不會停一下,他們對外鄉人不理不睬。

藏族少年,不,如今他已是青年,花光了新娘給她的所有的錢,又花光了新娘縫在衣襟裏的“貼心錢”,他餓得頭眼昏花,走不動,白玉給他的錢,他一分也沒花,那筆錢牢牢地裝在衣袋裏。

2006年7月的某個下午,他扒在火車底盤下麵,想從上海回西藏,他在火車底盤上整整吊了17個小時,到蘭州的時候,被鐵路警務人員抓住了,他們從他身上搜走了那筆錢,罰沒了那筆錢。

青年人說:“這錢不是我的,這是一位阿姨的,我要還她錢!”

青年人說:“這錢真的不是我的!”

青年人說:“我是為了還錢去上海的,我去上海不是打工,我沒有找到那位阿姨,所以還沒有還!我不能用這筆錢!它不是我的!”

青年人抱著警務人員的胳膊說:“這筆錢不是我的!”

青年人給警務人員下跪:“這筆錢我得還給一位阿姨!她說過,到哪裏都會惦記著我,到哪裏都會惦記我的經幡,我還想請她參加我的婚禮!”

警務人員說:“青年人,你知道你有多危險嗎?一個瞌睡,就會要了你的命,隻要你稍不留神,掉下去,就沒命。”

警務人員說:“青年人,怎麼能為了一張車票的錢,就這樣不要命呢?打工掙了錢,就該堂堂正正地做人,乘車!”

警務人員說:“現在我們要沒收這筆錢!你同意嗎?你理解嗎?”

後來人們看見一位身無分文的藏族青年,步行在蘭州到拉薩的路上,人們看他從7月走到了9月,又從9月走到了2月,人們看見他不停地走,從陽光熱烈的夏天,走到白雪皚皚的冬天,終於,他在唐古拉山口停住了,永遠地停住了,他化成了雪,化成了冰,在風雪大做的夜晚,他呼喚著新娘的名字,化作了念青唐古拉神,而在那木錯等待他歸來的新娘,也是在那個晚上,突然消失在風雪之中,人們都說,她化作了那木錯女神。

風和雪是他們的婚禮。山和水是他們的愛情見證。他們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

人們一來到那木錯湖,一定會看見湖邊兩塊相依相伴的合掌石。風吹雨打,高寒霜冷,他們卻彼此不厭……

十一

刑警動作比阿三快,阿三在南彙殺了兩個凶手,未及撤退,就被刑警抓住了。阿三起先什麼也不說,之後市刑偵大隊的隊長邀請黃紀良直接參與審訊,阿三的口供是:他和那另外兩個死黨一起,報複黃紀良,他們恨黃紀良,他們幾個殺了黃紀良的兒子之後準備逃跑,沒想到,刑警這麼快就來了,他們就決定一起自殺,阿三殺了那兩個人,本來想開槍自斃的,沒來得及。

可是,刑警不相信阿三的話,他們要從阿三的嘴裏挖出後台,內幕,擴大戰果。

阿三再也不說話了,他隻求一死。

黃紀良參與了整個審訊過程,他看著阿三被審訊了兩整天,三整夜,心裏很擔心,沒有幾個犯人能在這樣的審訊麵前挺得住,這樣的審訊到最後,犯人會隻求一死,你叫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可是,黃紀良看著阿三,幫不上忙,他問阿三:

“我和你有什麼仇?你跟我報,為什麼要報在我兒子身上?”

阿三瞪眼看他,“你不要再問了,我就是想殺人,殺了人我就想死,這是真心話。”阿三就要崩潰了,他想睡覺,哪怕是一分鍾也好。他歪倒在椅子上,但是,他不能睡,一隻500瓦的白熾燈對著他,他的心髒就要爆出來了,他現在真的隻求一死了,心理的最後一道防線麵臨崩潰。